他應該是吃痛的,卻沒有吭聲,隻若無其事地撫平衣服上的褶皺,重新站好,像是慶幸自己終于重獲自由般地松了口氣。
于聲聽見動靜回頭看時,看到的就是灰垂眸淡淡歎息的模樣。寒氣環繞的屋内,每一個人的每一次吐氣都會形成一團白霧,朦胧周遭的空氣。
不知為何,隔着那團若有似無的白霧,于聲忽然覺得那些密密麻麻爬上心頭的螞蟻仿佛突然間朝他發難狠狠咬了他一口,讓他覺出微妙而細密的不适。他微沉了臉色,冷峻的目光移向半個身子爬上玻璃櫃子的老大爺,森森地開口。
“賽勒斯,你玩夠了嗎?”
與此同時,他身後的僵屍已經挺直了脊背,跨出抽屜,上前一步張開雙臂,意欲猛得挑起直撲他的後背。黑色陰影将于聲整個人籠罩在其中,而他的目光依舊盯着櫃台的方向,不曾回頭,隻反手出刀,淩厲的寒光劃過僵屍堅硬而幹癟的身體,精準無比地順着縫合線,劃開連接關節的韌帶。失了連接,縫合的肢體像是斷了絲的蓮藕,失了軸的機械,轟然倒地發出一記重響,雙手雙腳貼着地面不停地撲棱,以爬行的姿态向着活人的方向匍匐扭動。
“嘶。”
額頭傳來尖銳的刺痛,止血的創口貼仍在原處,而于聲久違的重溫了初醒時的頭疼。
但他并不在意。
他在衆人驚懼的目光中起身,用說不清是不是抹布的布料不緊不慢的擦拭着濺上黑血的手背,緩之又緩地擡起頭。
“!”
對上那一雙玄色的瞳孔,被叫做“賽勒斯”的老人家不動了。
不敢動了。
他此刻心慌極了,腦海裡是不斷重複的兩個字:吓人!
灰似乎對周遭驟降的氣氛一無所覺,恍然道,“哦,原來您就是賽勒斯先生,難怪我覺得眼熟。您卸妝後和熒幕前的樣子一點兒都不像。您的團隊裡一定有一位傑出的化妝師。”
氣氛一度緩和,于聲眼眸裡一晃而過的銳利轉眼成了個大寫的無語。
“呼……”
塞勒斯緊繃的肩膀瞬間松懈,他懷疑灰在借機抨擊他的外貌,但他沒有證據,隻能在心裡嘀咕:我都這幅模樣了,怎麼一個兩個都能認出我?一個剛才還暗搓搓的懷疑我不是老人家?一個直接報出了我的大名?原來我已經這麼有名了?渾身散發出巨星的光彩是擋都擋不住?
于聲玩轉着從玻璃櫃上順來的手術刀,淡淡地說:“更衣室的照片裡沒有老人,你去過更衣室,也開過衣櫃門。”
更衣室衣櫃内的服飾多樣,男女老少均碼皆有,無法單憑一個衣櫃對應玩家身份。然而換個思路,如果單憑一個衣櫃判斷不出,如果檢查完所有的衣櫃呢?
供玩家替換的衣物在尺碼上為了盡可能涵蓋所有尺寸,每一個尺碼的上限下限都做出了區分,以确保玩家總能找到一套合身的穿戴,但也僅此一套而已。換一套就是另外一套碼,不至于完全穿不上,隻不過每人高低胖瘦不同,上身會有明顯的出入,可憑肉眼分辨。如此一來,隻要記住哪個衣櫃少了什麼尺寸的衣服,就能大緻判斷衣櫃使用人的體型特征。由于衣櫃與病人ID以及病症一一對應,在ID卡未被調換的情況下,除了身材相近的幾人無法分辨 ,其餘衣櫃使用人的體型特征就能對應病人的特征。
于聲觀察塞勒斯,對方少了濃妝豔抹多了歲月痕迹,但面部輪廓與先前某張重新拼合的照片幾乎一緻,那是一個青年人的面貌。他問,“所以,衰老是你的病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