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9
徐宴站在一旁,看着琳冉久久沒有回過神來,她再次喊她:“大小姐,大小姐……”
琳冉像失了神,忙從過往的思緒裡抽出來,擡頭看向徐宴,恍惚道:“什麼?”
徐宴重新問道:“需要我跟着二小姐她們,一起去墓園麼?”
琳冉:“算了,派司機老喬跟着吧,記得路上來回一定注意,不要叫她受傷了。對了,夏怡月也在,那丫頭鬧騰,去墓園山上的路不好走,讓司機開車一定當心,阿初手上還有傷,跟着的人都要注意。”
她難得這樣貼心地囑托聞人初的安危,徐宴也不由地愣了愣。
或許到底還是親姐妹,她要争奪的,大概也不僅僅是家産。
徐宴一一點頭答應,又問:“要帶萱小姐一起去嗎?”
宋荇也是聞人萱的母親,姐妹倆一起墓園,或許更好一些,因此徐宴又多問了一句。
琳冉像是還沒有從剛剛的思緒裡掙脫出來,她無力輕垂下眼睫,仿佛沒有了氣力,聲音淡淡地:“不必了。”
徐宴聽這話,倒是有些意外。
她願意讓聞人初去祭拜母親,卻沒有同意同樣是宋荇女兒的聞人萱去。
今年其實是個例外,往年每逢宋荇忌日,聞人紹總會當天親自帶着琳冉和聞人萱,三人一起墓園。為避開,聞人萱的生日也從來都是在第二天過的,但也至多一家人一起在一個吃個飯,沒有蛋糕,也沒有慶祝。
十幾年了,一直都是這樣。
隻有今年例外,聞人紹去世後,這是第一年,她們沒有按舊例去墓園給宋荇掃墓。不僅如此,琳冉還在當天,給聞人萱舉辦了一場隆重的生日宴會。
其中要是沒有理由,一定是假的。
十六年了,或許琳冉對後母宋荇的情感,未必有多好。
徐宴轉身要出辦公室,剛走了兩步,琳冉忽然又叫住她:“妍妍今天幾點下課?”
徐宴微怔,道:“孟小姐已經放暑假了,她和幾個同學約了去爬哕風山,您忘了嗎?”
琳冉這才想起來,她扶着額頭,神色無力道:“是我忘了。你先出去辦阿初出門的事情吧,今天下午部門的所有會議取消,挪到明天上午十點鐘。”
徐宴有些意外,向來将工作排在第一位的人,今天竟然主動取消了工作會議。
沒有多問,徐宴說是,轉身出了辦公室。
琳冉又靜默了一會,才起身拿起椅背上的外套,出門往車庫去。
七月初,天氣漸熱。車子開出去,風從窗戶外吹進來,帶着一股熱浪撲在臉頰上。
一樣的夏天,一樣的七月。
已經十六年了,久到她幾乎都快要忘記了她的相貌。這十六年來,她沒有去看過她一次,一次都沒有。她原以為自己會漸漸将她忘了,可是妍妍一天一天長大,她看着那張偶然間還能看到她的影子的臉,那雙越來越相像的眼睛……十六年前的一切,仿佛從未真正消失過。
腦海裡一閃而過的,滿是大火與殘骸,面目全非的殘骸。
太平間裡父親的眼淚,宋荇母親的嚎啕哭聲,人山人海來吊唁的人……一切的一切,快要将她殺死。
有時候,她忽然不認識自己,更不懂自己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
琳冉将車子停在了路邊,再也忍不住這樣的沉痛,她雙手扶着方向盤,将頭伏下來,終于渾身顫抖地哭泣。
寂靜的車廂裡,她哭得幾乎不能自已。
——
聞人公館内,司機老喬帶着聞人初白清凝,還有夏怡月,并六七個随身服侍照顧的人,一起到了南山墓園。
這一帶是早年的老派墓園,背山靠水,風水極好。
上山後,聞人初坐在輪椅上,在母親的墓碑前,看着上面的灰色照片,無數的舊時記憶湧回來。
七歲之前的記憶,很多都已經模糊了。
記憶裡,母親是一個跳脫的還有些單純的女人,她脾氣和修養都極好,聞人初幾乎從來沒有見過她發火動怒過,她後來想起母親,總是帶着微笑的一張面孔。所有美好溫馨的詞彙,都可以放在她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