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已經習慣了這樣的事情,母女幾人叽喳着罵她時,她完全可以做到不進耳朵。
她們罵她們的,她想自己的事情。
耳邊充斥着各種難聽的詞彙,而她腦海裡浮現出的,是在趙醫生家看見的那個女孩兒的模樣。
穿着一身漂亮的裙子,大衣那麼長,都垂到了腿彎。頭發明明披散着,卻叫人感覺格外好看,并不會像瘋子或者叫花子。
她從自己身邊路過時,掀起的微風都是帶香味的,聞上去像是吃了一顆糖一樣甜。
她說話聲音那麼清澈溫柔,一字一句都咬得很清楚,像是很久以前在城裡時曾聽到過的播音員的聲音。
姜南枝想着想着就出了神。
這樣的女孩子,多美好啊。
她一定有個幸福的家吧?一定每天都能吃得飽飯吧?
就在她忍不住回想跟那個女孩子的極其短暫的交談時,一個大巴掌狠狠抽到了她的臉上。
她疼得“啊”地慘叫出聲,腳沒站穩,整個人朝門邊摔了下去,腦袋磕在了門檻上。
“聾了!問你話呢!要死了,你個瘟商!”胡娟子叉着腰,“老趙咋說!”
姜南枝疼得眼淚直往下掉,整個耳朵嗡嗡響,完全聽不清胡娟子在說什麼。
見她不回答,胡娟子照着她大腿又踹了一腳,“裝,裝!要死了滾出院門死!别在這兒髒了我家屋!”
“姨,姨,别打了!”姜南枝哭着捂住腿,連聲求饒,“我錯了,下次再也不敢了!姨你饒了我吧!”
“哪個是你姨!不要臉的東西!豬狗不如的小野種!我今天打死你!”胡娟子越罵越氣,跑去角落找扁擔。
另外三人站在院子裡拍手叫好。
“打死她!打死她!”
“有娘生沒娘養!哈哈哈,活該!讓你娘勾引我們爹!呸!”
隔得不遠的一家人實在聽不下去這個動靜,跑到院子裡嚷嚷道:“胡娟子!你家幹啥呢!這大晚上的,你們不睡别人要睡!消停點會死不!”
“咋啦!我教訓在我家吃白飯的小野種,礙着你家啥啦!飯吃多了脹着你啦!”胡娟子停下了手,開始鄰居。
“有毛病!你差不多得了!遲早有你報應嘞!”
“報應?我看你個狗日婆娘才要遭報應!等你男人回屋給你帶一窩野種,報應不死你!”
罵聲在兩家上空響起,伴随着夜裡的狗叫聲,吵得小半個村子不得安甯。
趁着胡娟子注意力被轉移,姜南枝忍痛爬起來,一瘸一拐地跑到竈房。
她在稻草旮旯上跌坐下來,嗚嗚地哭着,疼得渾身發抖。
好在胡娟子忙着跟别人吵架,沒有管她。
哭着哭着,也不知是困了還是頭暈導緻的,她竟然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冷得發抖的夜裡,她做了個夢,夢見今天看見的那個漂亮女孩兒抱了她一下,跟她說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
第二天清晨,天才蒙蒙亮,許青靈就醒了過來。
倒也不是她嫌棄,而是這個木闆床實在太硬,晚上一動就嘎吱響不說,床闆中間還下凹,讓她提心吊膽了一夜,總擔心床會突然塌了。
這樣的情況下,能睡踏實才有鬼了。
她打着哈欠扭頭看,睡在那邊的李嬸人不在床上,估摸着是已經醒了。
穿上大衣走出門,李嬸正在燒水。
看見許青靈,她有些驚訝,“閨女,就起啦?時候早着呢,你快去再睡會兒。”
“不用不用,我睡得差不多了。”許青靈揉揉眼睛,“嬸,一會兒能不能麻煩你帶我去一趟村長家呀?”
“那肯定能,有啥麻不麻煩的。閨女,你打算咋做呢?”
“我……我想了想,現在我已經沒有地方可以去了……既然這樣,那對我來說在哪裡過日子都是過。如果村長允許的話,我想就在村裡安家。”
李嬸驚訝道:“你就一個人啊?”
“沒關系啊。”許青靈撓撓頭,“我好手好腳的,隻要勤快一點,還能餓死不成?就像趙家嬸子說的,日子總要過,先活下來,人活着才有日子過嘛。”
“好,好啊。”李嬸歎口氣,又無奈又欣慰地拍拍許青靈的肩,“你這閨女是個好的!沒事,有嬸呢,嬸幫你!”
“謝謝嬸,您真好。”許青靈笑着挽住了李嬸的胳膊。
算着村長一家差不多起了,李嬸沒有多耽擱,帶着許青靈上村頭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