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主體,卻又不太像主體。至少跟周圍那些明豔的事物比起來,她是如此不惹眼。
可她就站在那裡,站在琉璃似的日光下。瘦弱的肩,灰白色的衣裳,野草般頑強的生命力,和塵埃般的命運與存在感。
在紛繁複雜的背景中,她好像個被時間滌去了顔色的……藝術品。
兩人都不說話,隻是靜靜站在樹下。
還是許青靈先回過神來,有些尴尬地放下手,“那個啥……我……我們再摘點……”
“嗯,好。”姜南枝忙不疊地點頭,拿起空籃子爬上樹,這才感覺心跳逐漸平複了不少。
直到裝滿了兩個籃子和一個背簍,兩人下山的路上,才恢複之前有說有笑的模樣。
許青靈四面漏風的城堡坐落在村子北邊的山坡,旁邊說遠不遠,說近不近的地方,還有其他幾戶人家。
此時,她和姜南枝從山裡回來,快到家時,忽然聽到某處傳來嘈雜的人聲,有在哭的有在喊的。
定睛一看,是她的“鄰居”李建業家傳出的動靜,那邊壩子裡有不少人圍着,似乎發生了什麼不太好的事。
“走,我們放好東西去看看。”許青靈快步朝家走去。
把山楂丢到院裡後,她就一路小跑來到李建業家。還沒靠近,就聽到了嚎啕。
“爹啊!你咋這糊塗嘛!”
“老張呢!老張咋還沒請過來!人去哪了!”
許青靈擠進鬧嚷的人群裡,“各位叔各位嬸,發生什麼事了這是?”
見到許青靈,其中一位村民連忙拍大腿,滿臉焦急,“小許,不得了了!你李六爺喝農藥尋短見了!”
“喝農藥?”許青靈心裡咯噔一下,連忙往裡鑽。
壩子裡,李六爺的大閨女正嗷嗷哭着,孫子提了棉被出來。
“車呢!驢車咋還沒來!趕緊送衛生所!”一位幫着照顧李六爺的大叔急得滿頭是汗,“老趙啊!老趙不來誰知道咋處理嘛!”
“老趙跟他媳婦今天去别村了!”
“哎喲!他這個老趙!早不去晚不去!咋挑了今天這個日子去嘛!”
許青靈竄進中間,在大家的注視下跑到李六爺旁邊,看了一眼,扒開眼皮查看昏厥情況。
發現李六爺還有些許意識,她來不及多想,喊李建業的大兒子,“大良哥,快,快去拿肥皂和點水來!”
“我,我們家木得肥皂!”李大良也急得不行。
“我家有!我去弄!”好幾個村民都熱心地準備幫忙。
許青靈一看,好像都是河對面的人家戶,連忙起身,“沒事沒事,我去弄肥皂水。大家别愣着,快把六爺背着往村口跑,一會兒讓驢車去追!
“快!别耽誤了!越早送去醫院越容易得救!”
說完,她飛似的朝家跑。
許青靈的話讓大夥找到了主心骨,也不再原地傻等了,幾個漢子跟着,準備輪換将李六爺背出去,婦人們也慌忙找棉絮枕頭墊子追上去。
一把年紀的老頭,驢車硬成那樣,山路又陡,不給墊好,等到了醫院骨頭都得颠散。
姜南枝也有些焦急,但不知道還能幫忙做點什麼。想了想,她緊随許青靈的腳步回家,找出大搪瓷缸,裝上鍋裡還有些許餘溫的涼白開。
剛才大家走得急,好像沒有人給老爺子帶水。
許青靈已經和好了肥皂水,裝進買回來打算放豬油的搪瓷盆裡,正準備往村口跑,忽然想到什麼,“南枝!南枝!快弄上……”
恰好這時,姜南枝從竈房裡出來,抱着個搪瓷缸,小臉上寫滿擔憂。
“……這裡面是裝的水嗎?”
“嗯。”姜南枝點點頭。
許青靈都不知道怎麼形容此刻的心情,隻覺得這個小妹妹真的處處都考慮得周到,“快,我們追上去。”
兩人抱着水往村口跑。
追上時,李六爺才被人背過河。
“快快快,把六爺放下來!”
得益于強悍的身體素質,許青靈以這種速度跑了一大截,停下來也有力氣繼續動彈。
大夥連忙拿來褥子墊到地上,把李六爺放下。
許青靈上前,在衆人的配合下把肥皂水給李六爺喂下去。
喂了小半盆,李六爺頭朝外一轉,哇哇開始吐。
這時驢車也趕來了,大夥七手八腳把老頭弄上車,邊讓他把農藥吐出來邊上路。
許青靈和姜南枝也在車上,跟着幫忙。
等老頭已經吐不出東西時,許青靈拍着背給順氣,姜南枝則拿勺給老頭不斷喂水。
“再喂點,越多越好,把肚裡殘留的農藥稀釋一下。”許青靈囑咐道。
又喂了幾勺,老頭明顯已經緩過來了,擺手唔吱,這才停下來。
“爹喲!”李六爺的大閨女李翠紅哭喊着,“你咋了嘛!咋要做這種事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