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了,沒事了嬸。”許青靈拍拍李翠紅的肩,“吐出來就安全多了,你們别擔心,六爺現在是清醒的。”
李翠紅滿眼是淚,扭頭看着許青靈,“閨女,謝謝你啊閨女。還好有你過來,不然我們都不曉得咋辦了……”
“沒事,嬸。馬上出村了,我們跟着驢跑不快,就在這兒下了,你們路上注意安全。到鄉裡别耽誤,去了要記得跟醫生說用過肥皂水催吐。”
“好,好。”李翠紅忙不疊點頭。
許青靈下了車,目送驢車遠去,心裡狠狠松了口氣。
還好回來得及時,不然李六爺這情況,多耽誤一分鐘就少一分獲救的可能。
雖說現在也不确定還有沒有别的問題,但至少命能保住了。
“青靈……”姜南枝有些慌亂。
李六爺喝農藥自盡這件事,讓她忍不住想起那時媽媽上吊。
許青靈轉頭看着姜南枝惶恐無措的神情,聯想起那時趙醫生他們說姜南枝的媽媽上吊自盡這件事,微微歎口氣。
她伸手保住姜南枝,拍了拍背,“沒事,沒事,都過去了。”
姜南枝緊緊抓着許青靈的衣擺。
等村裡衆人追上來時,看到的情形就是許青靈在安撫姜南枝。
大家也都記得八年前的事情,紛紛沉默,主動在不遠處停了下來。
孟家的事是村裡的大醜聞,大家的冷嘲熱諷都是針對孟二富這種人渣行為,但姜家母女倆畢竟是無辜的,悲慘遭遇大家都看在眼裡。
人心是肉長的,即使已經過去多年,想到那會兒發生的事,還是會忍不住歎息一聲。
看着村民們都來了,姜南枝連忙掙脫出來,臉上泛起微微的紅。
許青靈揉揉她的腦袋,拉着她向家走。
“小許,咋樣了?”
“沒事,六爺醒過來了,隻是看着他好像腦子還有點混沌。”許青靈向衆人講述道。
“我的天老爺嘞,多虧了你啊小許!還有三丫,也是個好樣的姑娘!”
“真吓人!我那會兒正拖着木疙瘩下山,聽到了他家那邊喊死人了,給我魂都吓沒了!”
許青靈聽着大夥議論紛紛,忍不住問道,“話說,叔,嬸,你們知道六爺為啥要喝農藥嗎?”
衆人面面相觑,全都搖了搖頭。
李建業家在村裡屬于存在感中等的人家戶,平常做啥事都不冒尖,同時家裡也沒什麼打鬧讓人指指點點。
李六爺年紀說大也沒多大,不拄拐,還抽得動旱煙。耕種時節裡,總能看見他扛着鋤頭去伺候家裡那幾畝地。
然而這個沉默寡言的老頭,今天悄無聲息喝了農藥。要不是他閨女正好回娘家撞見,後果都不好說。
事情處理完了,許青靈和姜南枝回到院子,休息一下,準備去河邊洗山楂。
沒辦法,數量太多,在家洗用水量有點遭不住。
更何況家裡的那大水缸的水是挑來喝的,很費勁。跟挑水比起來,去河邊洗東西這個辦法還是要省力一點。
兩人用小刀給山楂去掉屁股,洗幹淨表面的灰塵,再丢到篩子裡。篩子放在幾個石頭搭起的架子上,能起到瀝水作用。
“青靈,你剛才說,我們過幾天還要去摘紅果,是這些不夠嗎?”姜南枝邊忙碌邊問道。
“倒也不是啦。”許青靈将洗好的一把山楂丢進篩子,“現在糖還沒做出來嘛,要等幾天。到時候糖熬好了,再去弄新鮮的果子,做糖葫蘆。”
“我……我很好奇……”
“好奇不用白糖的情況下怎麼做出糖來嗎?”
“嗯嗯。”
“改天教你,要用上麥子和糯米。其實說起來,這麼熬出的糖,做糖葫蘆的話沒白糖做出來的好看。我也沒多少把握,總之先試試,能吃就行。”
這句能吃就行,把姜南枝逗得笑了一下。
“話說,今天你出來這麼久了,也沒見胡娟子她們跑來跳臉。”許青靈啧了一聲,“該不會憋着什麼壞吧?”
姜南枝想了想,道:“早晨是她們把我趕出來的……我原本想向以前一樣給她們做早飯,但她們提防着我……”
許青靈樂了,“怎麼?還怕你偷她家那仨瓜倆棗帶過來給我吃啊?”
“……”姜南枝沒說話,但心裡确實這麼想。
以前孟家也防着她,隻不過是防她偷吃。現在防,估計是變成了防她偷東西送給許青靈。
兩人邊聊邊幹活,将山楂洗完後回了院子,找出大盆,一個給山楂去核,一個把去完核的山楂用臼錘搗碎。
許青靈梆梆将山楂砸成泥,有點累了,直起身子捶捶腰。
看見姜南枝還在認真去核,許青靈憋了半天,才問出那個問題。
“南枝,話說……你這些天一直在幫我的忙,可我既沒給你什麼回報也不給你發工資,你就不覺得心裡不舒服嗎?”
姜南枝手裡的動作一頓,随即搖搖頭,繼續忙,“不會的。我……我很喜歡這樣……”
“為什麼?”
姜南枝還是搖頭。
她說不出為什麼,但确實就像她給出的回答一樣。
在孟家,她不管做什麼,心裡都很麻木。願意的也好不願意的也好,該做就做了,不做隻會挨打。
談不上喜歡,也說不上厭惡。
畢竟隻有在動彈的時候,她才會覺得自己是真切活着的活生生的人,而不是牲口。
可在許青靈這裡,她去撿柴、洗衣服、打掃院子、做飯……無論做任何事,心裡都雀躍。
她不想歇着,隻希望自己可以多長兩雙手,在短短的時間裡,還能做更多的事,幫更多的忙。
這棟外表看起來破舊的屋子,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成了她的寄心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