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弘是這麼想的。
可這時,身後傳來别的動靜。
李嬸的二閨女李春燕邊追邊扯着嗓子大喊,“救命啊!拐賣了!有人搶姑娘了!快救命啊!”
從剛才孟老婆子婆媳倆喊人去救火的時候,她就覺得事情不對。
開門的時候她探頭朝院裡看,壓根沒看見姜南枝。
整整兩天了,她沒事就跑這邊來盯,可姜南枝連個聲兒都沒吱,從頭到尾沒露過面。
考慮到前陣子鬧成那樣,她無比擔心姜南枝的安全,所以特地留了個心眼,假裝跟着孟家婆媳倆走,但沒跑幾步就折回來躲在樹後頭。
果不其然,大夥前腳剛走,後腳就出了個男的,摸進院子。
她吓了一跳,準備挪到牆根去偷聽動靜,卻沒想到那人很快就出來了,而且還肩上還扛着個人。
定睛一看,那不是兩天都沒吱聲的姜南枝麼!
春燕連忙跟上,沒走幾步,就發現那人故意避開了人多的地方,正扛着姜南枝沿河走。
要是出了村,這可就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了!
她來不及多想,也來不及回家喊人,隻好扯開嗓門大喊大鬧,希望引起村裡人的注意。
這一招很有成效,靠得近點的人們聽到喊救命,紛紛朝這邊趕。
“咋啦春燕!拐子在哪兒?”
“救命啊!”李春燕繼續喊,“有人拐走了三丫姐!正沿着河邊跑!叔叔伯伯嬸嬸姨,快救救三丫姐!”
離得近的幾人聽到這些,哪兒還能忍,往河邊追着,順便扯開了嗓門幫忙一起喊!
“男的女的都快出來!有人上咱村拐女娃了!”
“快!到河下邊堵他!”
“都拿上家夥事兒!拐子不得好死!打死那雜種!”
李大弘魂都吓飛了,不得不加快速度。
村裡的人們一聽有人拐子,晚飯也顧不得吃了,紛紛到院裡抄起扁擔鋤頭往河邊跑。
村長家離河近,他坐在屋檐下抽着旱煙,忽然聽見“救命”的聲兒傳進耳朵,忙起身出門,又聽見被拐的是姜南枝。
他怒氣沖沖扭頭道:“老大!老二!抄家夥!走!去看看是哪個賊娃敢對咱村的閨女下手!動作快點!”
“拐了三丫?”村長的媳婦擦着手出來,“快快快!趕緊去!咱答應了小許幫她盯着孟家的動靜,這要是三丫丢了,她回來咋跟她交代?”
“曉芬呢?她不是到孟家門口跟春燕她們一塊兒看人,咋還給看丢了!”
“哪個曉得嘛!”
河邊,李大弘扛着人在前頭跑,身後跟着一串狂追不止的村民,兩邊還有更多的人正在不斷彙入。
他越跑越急,好在這會兒天色暗了,後頭追的人沒法直接看出他是誰,不然以後他就徹底沒臉在村裡待了。
光這麼跑也不是個事,根本沒法甩掉身後的追兵。
望着前方的田埂和大石頭,李大弘心生一計。
他跳到田埂下邊,把姜南枝放到大石頭後面,接着趴在草垛李躲起來觀察情況。
由于太過緊張,根本沒注意到姜南枝已經醒來。
昏黑的天不剩多少光,姜南枝努力睜開眼,右眼大概是被凝固的血迹給粘合住了,怎麼也睜不開。
她使不上力氣,耳邊隻有嘩啦啦的流水聲。
擡起勉強能睜開的左眼,這才發現前邊趴着着個人,也不知道是男是女。
她看不清。
但用腳趾頭想也知道,是胡娟子沒跑了。
聽着這段湍急的水流聲,她明白自己已經被帶出村。河流經過村裡的那段很平緩,水不深,不會有這樣大的聲音。
姜南枝忽然就笑了。
她用盡全力,拖着沉重的身子向河岸爬去。
縱觀她這荒唐又悲哀的小半段生命,從未有過哪一刻,心像這樣堅定。
但偏偏,是求死的心。
她仰頭看了看被昏黑的光籠罩的山川輪廓,暗暗給許青靈道了個歉。
說好等她回來的,等不到了。
那自己就死在這河裡,當水鬼也好怨魂也罷,永久地留在這裡看着她,成為一縷涓流從她指縫淌過,就像被她牽住了手。
李大弘正提心吊膽擔心自己被發現,忽然聽到身後傳來一陣“咯、咯”的聲音,像什麼東西在笑,詭異又瘆人。
緊接着,噗通一聲響起。
他猛地回頭,看見姜南枝已經不在大石頭後面。
連忙跪爬到河邊,隻見那深而湍急的河水上,慢慢浮出個瘦小的穿紅衣裳的身影,身後還拖着一條紅豔豔的血水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