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了?”
白荔也被他猛回頭的幅度吓了一跳。
“……我去錄音了。”江斂羽喉結滾動了一下,說着立刻站起身來看了眼門口。
一瞬間背影裡甚至有點不知所措、落荒而逃的感覺。
卻沒有馬上擡腿就走。
安靜的客廳裡,鏡頭後的節目組都屏氣凝神地等着下一步發展。
江斂羽沉默不語。
白荔唱完最後一拍,捂着自己的臉,感覺思緒有點遲鈍,慢慢眨眨眼,才反應過來對方說了什麼,一聲“好”還沒溢出嗓子,卻聽見背對着她的江斂羽又道:“你困麼?”
“……嗯?倒是不怎麼想睡。”
太好了。
即使喊着“快走不要被誘惑”和“不要走再多待一會”的兩個小人在腦海中瘋狂打架,剛剛主張“快走”的理智都已經占了上風,但他最後還是決定和自己和解。
……就當他是不打算錯過白荔這時候的錄音水準,真的想做一個卷事業的變态吧。
江斂羽不願意深思這個決定背後,自己已然按捺不住心跳的原因究竟占了幾成。
他側過臉,對上女孩小動物一樣毛茸茸、濕漉漉的眼神,不自在地以手攥拳抵在唇邊,輕輕咳了一聲。
随即卻又恢複了一貫若無其事般的狀态,薄得像玉一樣的眼皮垂下去遮住了心事,語調也無波無瀾。
——就好像真的隻是随口一說。
——可朝她伸出的手卻是堅定而毫不遲疑的。就像男人挺拔的脊背。
“那跟我走好了。”
*
“上車。”
江斂羽看起來沒什麼炫車的愛好,随便從節目組提前預備好的車子中選了一輛,拎着車鑰匙走到門口。
神色清冷的男人降下副駕駛的車窗看過來。
白荔遲疑了一下,還是歪了歪腦袋:“……開車不喝酒,喝酒不開車。”
“……”
江斂羽就笑了,聲音很輕,像是怕驚擾了夜色:“我沒喝。”
“剛才……”
“嗯,我在戒酒。”男人手腕閑閑搭在方向盤上,笑容在晚風裡竟然顯得很溫柔,“我向你保證,剛才隻是給你們調了酒,我一點都沒有喝。”
鐘表的時針已經轉過十點。這時間的馬路上已經沒什麼車子,但出人意料的是天上竟然下起雨來,車窗都緩慢地攀爬上一些朦胧的霧氣,看不清街道兩側的風景。
白荔就伸手去擦。
江斂羽配合地稍微放慢了車速,在等紅燈時遞給她紙巾,讓她把整面玻璃都擦幹淨了。
結果剛一弄好,就看到這條不算寬的柏油路兩邊種滿了香樟樹,樹蔭下都是一間間整潔漂亮的門市房,不過現在都已經熄燈打烊了大半。
隻有一隻長得有點潦草的小狗,正蜷在一家店員正在理貨,準備關門下班的便利店屋檐邊。
“啊,有小狗。”白荔說,“是店員的麼。”
白荔趴在窗戶邊,挺翹的鼻尖都快黏到玻璃上了。
她呼吸時吐出的熱氣在玻璃上呵出一團小小的白汽。江斂羽側頭看過去,白荔也正好回頭等他接話,眼睛亮晶晶的。
兩人的眼神交疊在半空中。
江斂羽立刻就收回了目光,握着方向盤的手微微用力,漂亮的指節上骨骼凸起。
“……可能是吧。”
他忽然發現自己沒辦法在獨處時,正大光明地,像從前一樣坦蕩地看着白荔。
好像在這個落雨的夏夜裡,他的全世界隻剩下她那雙清透得像是被滌蕩過、不染塵埃的寶石一般的眼。
那隻小狗似乎也看到了她,雖然還是趴着沒動,但小腦袋揚了起來,灰白的毛茸尾巴也朝着他們搖了搖。
一雙黑色的豆豆眼無辜極了。
看起來是隻善良的搖粒絨。
“但剛才似乎沒看到有拴鍊子,皮毛上也有點髒……”車子開過去之後白荔還在想這件事,“是下雨淋濕了嗎。”
一直到車子在一條小巷口停下,她的注意力才被轉移。
巷子裡面太窄,車子開不進去,但雨還在下。
而且還有點逐漸變大的趨勢。
遠處的天都從漆黑一片變成了種濃郁的、帶着玫瑰色的深紫紅。
“在這等我,别出來。”
“……哦。”
江斂羽先下的車,工作人員為了盡量還原嘉賓們之間的氛圍,都坐在後面的另一台車裡。
他們的目的地離巷口還有不遠的一段距離。
江斂羽就去找節目組詢問有沒有傘。
“就這一把了。”工作人員遞過一把正常大小的黑傘。
江斂羽低頭看了眼,揚揚細長的眉,秀麗清冷的丹鳳眼也挑起來。
“我們确實有那個意思,”對方笑得很正經,“但确實沒想到會下雨,車上備得也不多,總共就兩把。攝像老師可以穿雨衣,不過至少還得給PD留一把。”
江斂羽就不再說什麼了。
年輕俊秀的青年轉身回去。
明亮的車燈劃破夜幕,而穿着整齊到幾乎禁欲白襯衫的男人撐着黑傘,就走在光裡。
白荔乖乖地坐在副駕駛上,雙手交疊搭在膝蓋上,看見江斂羽俯身拉開車門,帶進來一股雨天特有的清爽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