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荔用餘光看見，一個站得比較靠前的“小弟”，就正悄悄借着衣袖遮擋，用手臂撞了撞他身邊人的肩。

然後同樣的動作就像特意練出來的漸變似的一個傳一個。

最後被傳遞到蔣功那的時候，這位“老大”看起來起初還深陷于“我竟然打不過江斂羽？？”的情緒中不可自拔，反應了兩秒才跟過來。

其實平心而論，蔣功雖然打扮得比較辣眼睛，有如一隻正在開屏的孔雀，但長得并不醜，最多也就是眼睛小了點。

但當他這會兒用那雙小眼睛，滴溜滴溜地在白荔身上掃視個不停，從誇張的羊毛卷到奇異的煙熏妝，一副對人評頭論足的姿态，就顯得不怎麼光明磊落了。

白荔感覺自己看到了一顆腦子裡一秒鐘飛速旋轉過八百個壞主意的溜溜球。

旁邊的江斂羽則是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轉過身，皺了皺眉，上前一步，将她擋在自己身後。

而蔣功也就在此時，再一次爆發出了那種可以被歸類為“反派專屬”的“鵝鵝鵝”笑聲——

“哈哈哈哈，江斂羽，我說你平時見到我都一言不發，今天怎麼這麼耀武揚威呢，原來是狗仗人勢啊！”

嘶……

如果沒理解錯的話，這個詞語裡的“人”，指的是我嗎？

白荔在内心做出了一個在網上流傳甚廣、用食指指向自己的經典表情包【注】。

不是，拜托啊這位大哥。

你難道不知道有句話叫做“反派死于話多”嗎？

你們原著世界的反派都是你這個類型的嗎？

旁邊有幾個“小弟”顯然還沒回過味來，懵懵地問：“什麼意思啊？”

“不懂了吧？最近不關心高貴的娛樂圈？”

百殆百戰，很有鬥志的“嘲諷哥”蔣功再次驕傲地抱起臂膀，道：

“估計是大環境不好，找不到資方吧。畢竟寫歌也得有金主支持啊。沒聽說這兩天一向深居簡出的江老師都沾染凡塵去錄戀愛綜藝了麼？手頭緊了吧？”

他朝着白荔的方向努努嘴：“喏，那位，白晝文娛的二小姐，手裡光白氏的股份就這個數。”

蔣功伸了伸手。

“我去……我活了二十年都麼見過這麼多錢。”

“醒醒，你活到一百歲也見不到。”

“小弟”們的思路顯然比較發散，但好在還有能跟得上節奏的狗腿在。

這不，一條離着蔣功最近的“狗腿”就适時地把話題拐了回來：“哈哈，那傍上富婆姐姐的話，豈不是這輩子都吃喝不愁了。”

“要不還是說我們'仙子'會裝呢，為了泡大小姐，煙都戒了。”

蔣功故意夾着煙，抖了兩下，笑道：

“不過'仙子'，你這審美可不太行啊。以前在'缪斯'，追你的那些大小姐裡，有錢又漂亮的不也不少麼。人家為了聽你一支曲兒，過來一坐就是一晚上，光香槟塔都點了十個八個的，也沒見你給個聯系方式。現在怎麼了？”

他意味深長地看了看白荔，又重新盯着江斂羽，吐出白色煙圈的同時也吐出一個字——

“醜。”

正在這時，他話音剛落，本就陰沉如一塊密不透風黑色幕布的天際突然劈下一道閃電——

那道白光宛如一把已經開了刃、被打磨得無比鋒利的寶劍，将夜色定格為刹那的白晝。

也把江斂羽的側臉瞬間照亮。

讓白荔清楚地看見了他不虞……或者應該被稱為“憤怒”的神色。

就連他剛剛自己被罵得一無是處、被嘲諷為“仗人勢”的“狗”時也沒有露出如此兇猛的怒火。

不過其實與之恰好相反的是，白荔自己對被人嘲諷外貌沒有那麼的難受。

或許是因為她知道這不是自己真實的面孔，也或許是因為她對自己現在的造型心裡有數，甚至可能是上輩子被喊多了“神顔”“仙女”“女團顔霸”等一系列有點羞恥的稱呼……

總之她的感覺就是——生氣，但沒有聽到他們嘲笑江斂羽時那麼生氣。

隻是覺得蔣功這樣對其他人的外貌進行攻擊，實在是過于冒犯和沒什麼素質。

酒吧大門口的光線不算明亮，加上這個時間外面暴雨，出來進去的客人并不算多，可謂是天時地利人和，所以并沒有人格外關注江斂羽和白荔他們所在的位置。

要不然恐怕蔣功也不敢這麼肆無忌憚地口出狂言。

但要是江斂羽真的生氣了，事情再鬧大就不好說了。

白荔這樣想着，正想上前，但江斂羽的動作卻比她的更快。

——那隻平時用來彈琴的、寫歌的漂亮的手，已經緊握成拳，帶着讓人無法反抗的力度，重重揪住了蔣功的衣領。

把他那件騷包、還疊戴着四五條金屬挂飾的紫色絲綢襯衣領口都攥得皺成一團。

“蔣功你再說一遍。”

幾個“小弟”都圍上來，不敢真的動手，但都在試圖拉開兩人。

隻有不見黃河不死心的蔣功猶在閉着眼大聲撂狠話：“我就說了怎麼的吧！江斂羽你敢打我一下試試！你看我哥揍不揍你！”

“砰！”

一絲猶豫都沒有，這次回應他的是一道兇狠極了的迅猛拳風。

重重捶在離他側臉隻有兩公分不到的白牆上。

白荔眼皮一跳。

就在這時，一道聲音卻好像天籁之音，又或者及時雨似的突然出現在她背後。

“蔣功！你TM能不能管好你那張破嘴，管不好就别出來給老子惹事！”

——剛才偷溜了的蔣哥重新粉墨登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