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梯一路向下,好像沒有盡頭。
不知什麼時候,按鍵上的紅光幽幽熄滅,梯門向兩邊劃開。
濃郁的化學氣息撲面而來,眼前是一條長長的灰色走廊,沿路的幾扇金屬門緊閉,間或通過門縫透出幾抹詭異的電光。
他一路向前走,通過兩重瞳孔與聲紋識别,又跳下牆壁邊浮現的密道入口。
狼狽的獨眼秃頂男人被關在盡頭的密封牢房。
諸伏景光放下兜帽,讓值班室的同事們核驗真容。
看守這方基地的公安人員至少半年無法離開,審訊得到的情報全部由獨立網絡加密傳輸,他是這裡難得的訪客。
驗過DNA後,輪值長沖諸伏景光點頭,按複雜的順序操作控制台上的一系列按鈕。
半米厚的大門打開,諸伏景光重新戴好人皮面具,大步邁進去,拖過椅子坐下,然後翹起了二郎腿。
隔着防彈玻璃,坐在審訊椅上的朗姆百無聊賴地睜開僅剩的那隻渾濁老眼。
沒人對他新生的眼睛做什麼,但一個月前的某天夜裡,那隻新鮮複原的眼珠子忽而萎縮,而後活活爆開。
朗姆在劇痛之餘,滿心不可置信。所以值班室的看守者确定,他也是被黑衣組織的黑心科學家耍了。
這不是重點話題。諸伏景光轉着手裡的半自動手槍,朗姆等候良久,終是咧開幹裂的嘴唇:“冰酒又派你來做什麼?”
是的。在多方的刻意僞裝下,這位昔日烏丸集團的“二把手”依舊認為他是敗于灰色世界的内鬥。
諸伏景光向前微微俯身,手肘搭在支起的膝蓋上,藍眼睛在晦暗的光照下尤為幽深:“朗姆大人,你對武器研發組了解多少?”
和武器研發部門打交道多的,自然是後勤和行動部門。
沒辦法審問琴酒,自然要來征詢組織二把手的意見了。
說出那個詞後,諸伏景光注意到朗姆的右手食指不自然地抽了一下,而後喉嚨微動。
在他說話之前,諸伏景光冷笑一聲,将一整排環繞着骷髅标志的針劑拍到隔離玻璃前的桌子上。
“我勸你想好了再說話。”
槍裡沒有子彈,針管裡是生理鹽水。但用某位值班同事的話說,不過是“既然要僞裝反派,那就貫徹到底喽”。
從自己的責任看,諸伏景光願意動手犯下一些“私刑”。
朗姆不是什麼悍不畏死的角色,在确定無法逃離,手下勢力也被清繳後,他跪得很快。
就像這時,朗姆發出一聲嗤笑,說:“冰酒終于意識到,她不是唯一受Boss器重的後裔了。”
“朗姆大人,少說廢話。”
戴兜帽的男人态度冷淡,朗姆收起看好戲的姿态,說出一個代号:“Cointreau。”
諸伏景光此前從未聽過這個代号:“君度酒?”
朗姆接着道:“武器研發組的主力之一,他之所以在組織裡也不為人知,是因為有個重量級的第二身份——”
“瞭望人。”諸伏景光意識到了他在說什麼。
烏丸集團在各大洲都設有分部,各部門的負責人一般駐紮在主要的勢力地區,常年流動出差。
烏丸蓮耶認為這樣可能導緻信息流通不及時,造成某些地方人員欺上瞞下、中央高層鞭長莫及的情況。
諸伏景光想,這很像兄長講過的中國古代史,為了中央集權,統治者在進行橫向分權的同時,也會設立監察制度,如西漢的刺史、北宋的通判,以及元朝的禦史台。
瞭望人就是長期駐紮在某個地區,負責察聞該地區異動的角色。他們可以直接與Boss聯絡,獲取最及時的情報與人員調配,擁有極為自主的行動特權。
要知道,就連琴酒和冰酒那樣的高層,以及從前的朗姆,都隻能被動接受Boss的命令。
這也意味着,每一個被指派的瞭望人,都有着烏丸蓮耶很是笃定的信任。
普通的代号成員甚至不會知道這一職位的存在,更猜不出他們潛藏在哪裡。
或許是手持一方權柄的大人物,或許是看似庸庸碌碌的據點守衛。
聽朗姆的語氣,他知道的不少。
諸伏景光将右腿從左腿上放下,收好扔在桌上的生理鹽水,換上了較為恭敬的語氣:“朗姆大人,我們會非常感謝您提供的幫助。”
當然,眼下還未宣告逮捕令,所以這沒法減刑。他毫無負疚心地想。
“中國有一句古話,識時務者為俊傑。”沒人糾正朗姆錯誤的腔調,所以獨眼男慢悠悠地說了下去。
“如今東亞地區的瞭望人至少任職了十四年。那時行動組裡揪出了個老鼠,是個條子,向日本公安傳輸了一條武器走私線。”
諸伏景光的心髒像是被不知名的繩子向上提了一瞬。他聽過這個案件,在接受卧底培訓時。
他說:“我記得那是組織研發出的一款高殺傷力炸藥,後來組織将計就計,讓條子們損失慘重……原來背後還有這樣的因由嗎?”
“行動組完全不知道走私線洩露的消息,當年馬上就要按原計劃發起交易了。”朗姆提起這事,眼裡就不由流出些嘲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