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針指向半夜三點,寒風呼嘯。
“孟組長!檢測到異獸信号了!”
一名研究員捧着指揮屏幕飛奔而來。
老孟、吳遊和所有的研究員都已安全靠岸。三名捕獵員中有一人受傷不輕,已經被送往監測站的醫療中心。
“您看這些軌迹預測——它正在繞着彎向岸上前進。異獸距離我們還大約有半個小時,現在全員警戒。我們的人已經準備好了。”
那研究員語速飛快。
老孟接過光路重疊的監測儀器,搖頭,眉頭皺成了一個深深的川字。
“不是一個,是兩個。”老孟說,“我們見到了兩個異常時間量爆表的怪物。”
“不可能有兩個。”
陳教授捋着胡子,嚴肅道,“監測站收到訊息的第一時間,就解析了巡遊路徑和異常時間波譜。從頭到尾,隻有一個類似于鲸魚的異獸,繞過了你們的船,又碰上了那個小于研究員的快艇。”
“是小吳研究員。”
霍橙剛換下被海水浸得濕漉漉的衣服,挺直腰背。
他蹲在側方冒雪調試設備,順便糾正道。
陳教授一把胡子氣的翹起來,瞪了霍橙一眼:
“小黃,不要轉移話題。”
“好的,教授。以及我是小霍,教授。”
陳教授一把胡子氣的翹起來,他盯住老孟。
霍橙總覺得他下一秒就能用智能拐杖發一行加粗的彈幕——看看,看看,都是你教出來的好學生!
“我還沒找你算賬!”
陳老教授用智能拐杖咚咚地敲孟天雲的腳背,“違反規定!私自批一輛沒有捕獵員跟随的快艇出海!你真是膽子大了!”
老孟露出一個‘勉強聽聽’的微妙表情。
“哎呀,您别和他們計較,都是奇思妙想的年輕人,而且我的話他們從來不聽……好了好了好了。”
畢竟陳老教授是一級研究員中他最尊敬的一位。老孟不忍心再氣這個古闆的老頭,好言好語地勸着。
“小吳去醫務室換衣服了,馬上就來,一會兒我讓她當面和您做彙報,您看……”
沒人聽到的角落,桑逢也換了幹爽的捕獵員作戰服,不動聲色地挪了挪位置,湊來了霍橙身邊和他一起蹲着。
“兄弟,什麼情況啊兄弟。”
桑逢向霍橙嘀咕。
“這麼多人不可能看錯——兩個怪物,其中一個是鲸魚,另一個……反正也是一個怪物,那屏幕當時清清楚楚地顯示着,怎麼監測站沒有記錄?”
“不知道。”
霍橙垂眸,給通訊儀器接好防雨線,轉頭看向桑逢,悄悄做了個封嘴的手勢:
“你猜是我們集體都眼花了,還是有東西不想讓人知道它出現了。”
桑逢後背一陣發涼。
“咱們都是已知情者,那,那難道……”
“自己小心些。”
霍橙理好那些紅紅藍藍的線,站起來,轉身向着老孟和陳教授這邊。
“您看。”
霍橙點開兩條标注的密密麻麻的折線,彙報說:
“今年十月開始,我們監測站保護的‘極地時間場’波動頻繁。”
霍橙站直。
“剛才在船上,我錄了現在正高速向岸邊來襲的鲸魚異獸發出的聲波譜,與兩月前結束的那次異動波譜高度相似。”
“這說明完全負向【時間場】的發生位點正在逐漸逼近。”老孟點點頭說。
老孟想了想,似乎在思考什麼,突然他轉頭,黑色的瞳仁裡滿是震驚。
“頻率高度相似,不對!兩個月前并沒有出現一樣的類鲸怪物,難道是……”
夜色中山嶺交疊,雪更大了,呼應着滾滾浪聲。
陳教授閉了閉眼睛,接上老孟沒說出口的後半句:
“時間【實體化】了,那個小研究員遇見的,根本不是什麼真實的怪物,是實體化的【反時間】。”
“是預料之中最壞的情況。我們尚且不清楚,如此大量的正反時間相遇,是否會引發如正反物質一樣相撞而湮滅的現象——這會造成人類世界的時間空洞的。”
陳老教授顫顫巍巍,伸出拐杖遙遙一指——
“孟天雲,叫你那個小研究員現在就過來,我要當面聽她說遇見異獸鲸之後所有的細節!”
“來了,教授。”
一道年輕的聲音撥開大雪,闖進衆人耳中。
吳遊披着防寒衣,站上石頭,敲了敲陳教授的後背。
教授後背一涼,險些在淩亂的海灘上崴了腳。
“……來了吳遊。”
老孟向她點了點頭,“辛苦你了,下次出點聲就更好了——那異獸是否有什麼異常的舉動?是否具有動物性?你有沒有注意到什麼值得深究的細節?”
“我看了影像,又看了他的真面目,大概是鲸。”
吳遊眯起眼睛,暴雪之中海面格外黑沉。
“無法判斷習性是否異常,因為不能以任何一種鲸魚的習性和指征來判斷。他能夠運用身上攜帶的異常時間對我們進行攻擊,如果他全力攻擊,我覺得我們打不過。”
“甚至有些時候,他會像一個低齡的、好奇的、處于模仿期的幼年動物。”
“我們有的是身手不凡的捕獵員。”
陳老聞此沉聲道:
“這麼龐大的異常時間量,必不可能讓它随洋流遊進内陸。”
霍橙突然起身!
“鲸魚的信号消失了!”
老孟厲聲道:“所有人分散!一級警戒!”
聲音通過耳麥上的翻譯器被迅速轉述。
面前的大海撲起兇猛的墨色旋渦,烏雲在天空聚集,雪更大了。
所有人噤聲。
隻有儀器滴滴的響動和雪片紛飛的簌簌聲。
監測站的所有人都隐約意識到,在這片陸地表面最廣闊的冰洋下,難以計數的高智慧、反時間生物正突破時間原有的流速和束縛,侵襲入和平的人類世界。
萬物生智。這個詞第一次展示地如此壯闊又神奇、瑰麗而危險。
教授、研究員、操作員、捕獵員沉默的各司其職,假裝聽不到卷起的浪潮間帶來了未知物種的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