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呀,擱淺。”
桑黎說話軟軟糯糯,隻不過此時帶着點無語。
“在監測站建造之前,這裡的确有一個廢棄的生物救助點——全球變暖,海洋升溫,有時極端天氣來臨時,會有志願者來救助一些迷路的動物。給它們治療,幫它們回家。”
“這次是一條類鲸生物擱淺?”吳遊把沿路的冰塊踩扁,越說越心虛,“為什麼是‘類鲸’?怎麼聽起來怪怪的……”
老孟快步走上前。岸邊已經有了許多淺灰色衣服的救助志願者。
沿岸落滿冰雪。一座潦草的小屋子支在那裡,破舊的頂棚挂着冰碴兒。
看起來像幾百年沒有人用了。
“來了——”
“孟老師來了!”
看到他們過來,人群中有人七嘴八舌地開始議論。
老孟走上前。一個工作人員滿身滿臉都是水,提着個同樣被水澆透的小藥箱。
“太奇怪了。”他崩潰道,“這太奇怪了。”
“那不是鲸魚。是個奇怪的生物,能聽懂人類說話。”旁邊有人補充道,“我們本來以為他是一條虎鲸。但是,但是他身上竟然有鱗片!”
“腹部有閃閃發亮的鱗片……哺乳動物可沒有鱗片!”
“最奇怪的是,”一個志願者顫抖着說,“我們要把他送回深海去,結果他……他把魚頭鑽出輔助繩,跑了!”
“特别靈活。”另一個手舞足蹈地補充,“嗖——地一下。”
吳遊:“……”
桑黎:“……”
老孟:“呃……”
“他的眼睛是什麼顔色的?”吳遊問,“深紅色?”
“不不不。黑色的,外形特别像我看的很清楚。每側眼睛的後上方有橢圓形斑,不過不是虎鲸的白色,而是銀色的!整條魚銀光閃閃,還會發出一些奇異的叫聲,類似于,呃。”
那志願者想了半天,學出了一聲似魚非魚、似鵝非鵝的叫聲。
吳遊:“……”
聽起來不像龍鲸。而且聽起來非常抽象。
吳遊說,“可能是異常的時間生物,不是等待救援的、人類世界的鲸魚。”
“監測站瀑布實驗室停擺,可能确實沒有及時預警。”老孟沉思,“時間背面的客人已經回去了,有概率是新的客人。”
“可是他跑掉了噢,”桑黎說,“我覺得他……啊!”
巨大的、突如其來的海浪猛地拍向岸上,一頭巨大的類似于‘虎鲸’的生物緊跟着他自己攪起的浪潮上了岸。
胖胖的鲸吻直接把桑黎頂翻。
“啊!”虎鲸先生說着奇異的音節,“我擱淺了!擡我回去吧!”
桑黎兜頭被澆了個透心涼。
她“呸”地吐掉嘴裡的沙子,吸氣微笑:
“客人是吧。把他擡回海裡去。”
虎鲸先生:“?”
開什麼玩笑,他好不容易沖上來。
吳遊擡頭,不遠處的海面上憑空盛開一朵浪。
龍鲸先生從水中躍出,他的背鳍落滿了陽光,染上他流暢的黑色鱗片,一串水花被他帶起,微弱的光影又收束在他深紅色的眼睛裡。
轟然一個大浪打來,吳遊被海浪澆的劈頭蓋臉。
桑黎眼睜睜看着吳遊被龍鲸沖走,目瞪口呆:“……”
龍鲸先生以滑沙的姿勢沖上岸,魚頭上挂着一隻金色的小海螺。
“我們需要救助。”龍鲸先生用左面的眼睛看吳遊。
“還有第三隻嗎?”
老孟緊張地問。
……
蘋果谷。
三樓角落。龍鲸先生最開始來到人類世界時,待過的那個小屋子。
巨大的玻璃幕牆碎裂後已經被整塊拆除。此時整個屋子被灌注了極地冰寒徹骨的海水。
隻有一條棧道一樣的窄通道高高築起——一座深色的玻璃橋,聯通着這間屋子的兩扇門。
大塊的雪塊被堆在棧道邊,欄杆是合金的,每隔幾米就有一盞兩角尖尖的燈點着。那是夜光燈。
“老朋友。”吳遊站在欄杆上,看着裡面遊來遊去的兩隻【時間背面】的鲸魚。
“人類是有原則的。我們禮遇所有生命。除非是必要的救助,我們不會私自扣押任何野生動物。”
吳遊試圖講道理,“雖然你們不是動物,不是人類,不是‘進化論’的一環。你們也應該回到屬于你們的栖息地。”
水面傳來嘩嘩的響聲。沒有魚聽吳遊說話。
兩隻鲸魚正在互相瞪對方,都試圖占據更大的地方。
龍鲸先生率先浮出水面,在冰藍的海水上露出圓溜溜的兩隻眼睛。
“我們需要兩個這麼大的池子。”龍鲸先生嚴肅地說,“我不要和他泡在一起。”
吳遊聽不懂鲸魚的話,向他招招手。
龍鲸先生湊近,吳遊拿報紙卷敲他的魚頭:
“為什麼沒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