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時分，特有的紅橘色照在被成片的鮮血上，毫無疑問，一場戰役剛剛結束。

周易刃帶着一身血腥味進了主帳，商隐見狀連忙上前幫他歇下鐵甲。

見周易刃擺擺手表示不需要時，他舉措不安的擡着手站在一邊。

商隐今年十三歲了，邊塞缺人，他就來充軍，混口飯吃。保家衛國，也算是無愧于照顧他這麼久的鄰裡鄉親，以及素未謀面的雙親。

可如今突然多了個老師，教他識文斷字。愈發對他好，他心中便愈是不安。

自己愚鈍，老師抽出空閑時間教他讀書，他卻怎麼也念不好。看着老師略顯疲憊的表情，他晚上有時就偷偷溜到帳外，借着月光溫習着白日的知識。

到了白天，又要帶着昨晚晚睡的困意與年長于他的将士們一起訓練。老師待他好，是照顧他年紀這般小就來充軍，他不能得寸進尺，免得惹人厭惡。

可長此以往，難免心力憔悴。

士兵們在無戰事時的訓練，周易刃身為副将，必要巡查，于是就注意到了那個極為疲憊的，瘦削的身影。

那畢竟是主帥的學生，周易刃覺得于情于理，都還是要同楚烨說上一聲。

當日，商隐就楚烨被叫到了跟前。

他沒有直入主題，而是旁敲側擊地問他，等此次平複戰事，願不願意和他回京城。

商隐的眼睛亮了一下，又馬上低下了頭：“阿隐是老師的學生，又無父無母，老師若不嫌棄阿隐，阿隐自然願意随老師回京。”

楚烨不語，隻是目光柔和地看着他。

商隐隻感覺心中似有什麼東西在湧出，猛的擡起了頭：“老師，您對阿隐好，阿隐很願意同您回京。”

楚烨拍了拍他的胳膊：“既如此，阿隐，你随我學習的時間還長着呢。”

“好好休息，白日才有精神訓練。”

良久，商隐才怯怯地點了點頭。

“啊……啊……是……”

商隐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緩緩放下了舉着的手，退到了楚烨身側。

楚烨擦拭着手上的長劍，若不是楚燃遭遇不測，按照當時的局勢，兩個月内定能平定戰亂。

可如今楚燃尚在養傷期間，敵方見中原的戰神出了差池，越發猖狂，好在今日也算是險勝。

楚烨見周易刃渾身的血迹，也不知是自己的，還是敵人的。

“周将軍，辛苦了。”楚烨眸色複雜，“明日讓楚某上。”

周易刃如臨大敵，那日他在主帳外聽到了他們兄弟倆的對話，說對楚烨不懷疑是假的。

這些日子他承認楚烨的計謀非比尋常，可戰場上刀劍無眼……

“大帥，屬下還能上。”

楚烨搖搖頭，将手中的筆遞給了商隐：“明日一站決定當前局勢，我知道你不相信我……”

“當然是您于我一同。”楚烨聳聳肩，看向了身側的少年，“近些日子練的怎麼樣？”

商隐：“學生很認真在練了。”

“你本就是來從軍的，明日随我實戰一回，怕不怕？”

商隐笑道：“老師，學生不怕。”

轉頭看向有些怔愣的周易刃，楚烨給了個眼神以示安慰：“沒事，楚某心中有事。”

會想起這些日子，周易刃微微松了心，賭一把吧，哪次上戰場不是賭呢？

“朝廷發的糧草就快該到了。”

“我明白，已經派人去接了，用不着多久了。”楚烨伸手，“今晚讓弟兄們吃頓好的，為明日做好準備。”

周易刃颔首：“屬下遵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