菱渡繼續說,“拓跋桢被貶為庶人,親眷流放關隴為奴,拓跋桢有個小女兒拓跋婼自小體弱多病,長途跋涉,加之關隴幹旱,必然舊疾複發性命堪憂。馮大人與南安王私交甚厚,雖有心出手相救,奈何陛下對南安王貪墨一事甚為惱怒,将此事全然交由真定侯婁提處置,昨日裡婁提直接帶人圍了驸馬府,親自将拓跋婼抓了回去。大人這才……奴婢一時情急,才想借由叱羅月引開昭儀……”
“為何不将實情告知陛下?”封蘅皺緊了眉,“你真是糊塗了,我聽聞你累得那仆蘭家的小夫人受了訓斥,她一向在婆家艱難,現如今還鬧得人仰馬翻的。”
“陛下一向疑心猜忌馮家,昨日裡婁提那般陣仗,整個平城誰人不知,小小姐以為陛下會憐憫嗎?”
“你也這麼看陛下?”封蘅歎了口氣,菱渡如此為馮家賣力,正因為拓跋婼正在經曆的,就如同她當年一般絕望無助,“我這就去求他,他隻是不知道拓跋婼的情況,才會如此不容情。”
“小小姐!”菱渡緩緩搖頭,“難道小小姐真的相信陛下是寬厚良善之輩?就算陛下本性如此,朝中争鬥你死我活,陛下豈會在乎一個罪臣弱女?”
封蘅的目光落在菱渡的胳膊上,她知道她受了傷,拓跋弘就是惱她傳遞消息,名義上是送去學規矩,怎麼可能毫發無損地回來。
封蘅不願當面關心她的傷勢叫她難堪,她有氣無力地說,“你下去歇着吧,日後莫要再替馮家傳話,他們有的是人,何必要推到你身上?你真是心急糊塗了,他們又有意算計你。若再有下次,陛下必不會如此寬容。”
月色融融,封蘅讓岚風找來創傷藥粉,拿了黑木的盒子裝好,并兩件衣裳給菱渡送去,她則讓人備了車駕,往太和宮去了。
拓跋弘沒在太和宮,她撲了個空,正巧遇上值夜的瓊霜,就取了紙筆來,自陳拓跋婼一事,句句屬實,全無隐瞞,求拓跋弘法外開恩,将拓跋婼送入掖庭為奴,免去流放之苦。
她将紙折好交給瓊霜,言若是拓跋弘回來,第一時間交給他。
第二日一早,封蘅剛要梳洗,拓跋弘就叫瓊霜來告訴她,此等小事,他沒有不應允的道理。
拓跋弘的旨意剛拟好,就被仁壽宮的善玉姑姑攔住,言太後有幾句教誨,定要陛下聆聽,以全孝道。
拓跋弘自然無法拒絕,善玉說,“太後谕,陛下處事出爾反爾,為一己私而罔顧律法,此為錯一,聽寵妃言語而朝令夕改,此為錯二,遇事少決斷而多猶疑,親小人遠賢臣,此為錯三,皇兒可知錯否?”
拓跋弘的目光與善玉相撞,他的神情很堅定,又飽含着滔天怒意,善玉卻并未被這帝王的怒氣吓到,她又說,“太後又谕,無論陛下知不知錯,都要躬身自省,對得起拓跋氏先祖及曆代諸皇。”
“母後還有什麼話?”拓跋弘緩緩問。
“法理人情,拓跋婼都寬恕不得,陛下若執意如此,太後決然不允。”善玉微微福身,“如何決斷,陛下心中想必有數。奴婢還要去昭甯宮傳訓,先行告退。”
“此事與昭儀無關。”拓跋弘冷冷說,“姑姑且省些力氣吧。”
“有關無關,陛下自然了然,既然如此,老奴謝陛下體諒,隻是太後聖谕難違,若陛下不願奴婢往昭甯宮,奴婢說給陛下,再由陛下轉述昭儀,也是一樣的。”
拓跋弘冷哼一聲。
“太後谕昭甯宮封昭儀,猶自珍重,後位天命所定,有德者居之,萬事以手鑄金人為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