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魏宮到公主府,拓跋弘并未問及公主的病,一路上與封蘅說起戰場上的事,封蘅心裡頭存着事,拓跋弘的話也沒聽進去多少,就連頸間與手心都沁出冷汗來。
分明日夜盼望見到公主,就連睡夢裡都在祈求公主原諒,可真給了她機會,她反而畏縮了。
害怕公主冷漠,害怕自己狼狽,她更不該借着拓跋弘的帝王權勢讓公主妥協,這豈非更是錯上加錯。
不知不覺中,車駕已經停在了公主府前。府中不知消息,陡然間見帝王車辇,侍衛小厮趕忙通傳,封蘅緊張地下了車,跟在拓跋弘身後,踏進了府門。
公主的院子已經亂作一團,午後的陽光透過窗棂灑在屋子裡,拓跋弘剛邁進院子,博陵公主就走了出來,向拓跋弘行禮。
一連數月,公主大病一場,果然是清瘦了,雖精神不濟,臉色看上去倒紅潤了,封蘅這才略微松了心,目光與公主相撞,不由得緊張地吞了吞口水,心怦怦直跳。
“姑母的風寒還未痊愈?”拓跋弘問道。
“早些日子着了涼,原以為養些日子也就好了,沒想到前些時日突然發熱,折騰了月餘,現下身子骨大不如從前了。”博陵公主隻當沒看見封蘅,引着拓跋弘往屋裡坐。
“現今可還吃藥?”拓跋弘進了屋,把封蘅往公主身旁推了推,“姑母心疼蘅兒,未曾讓她侍疾,可她是個死腦筋,成日裡憂心難安呢。”
博陵公主敷衍了一聲,側過身去,“勞煩陛下昭儀記挂,我這病吹不得風,今日晚宴着實是有心無力。”
封蘅惴惴不安,忍不住偷偷去看拓跋弘,想從他那裡得到一些安慰。拓跋弘示意她稍安勿躁,又說,“姑母這一病竟移了性情,朕想阿蘅素來妥帖,不如讓她在身邊伺候幾天,也算全了她與朕的孝心。”
博陵公主微微皺眉,還不等她說話,拓跋弘賠着笑推着封蘅到公主跟前,“來了半晌,怎的阿蘅與姑母一句話都不說?”
“公主。”封蘅紅了眼,笨拙地拉拉公主的衣袖,像個犯了錯不知所措的小孩子,“就讓我留下吧。”
博陵公主長歎了氣,才對拓跋弘說,“既如此,陛下讓我們說說話吧。”
拓跋弘笑着望向封蘅,又說,“自然。”他環顧四周,“許久未見馮修了,朕去瞧瞧。”
拓跋弘臨走前,還屏退了屋子裡的奴仆,封蘅知他用心良苦,與公主面對着面,她聲音哽咽了,“公主……我……是蘅兒讓你失望了……”
公主半晌沒有言語,隻定定看着她,仿佛要從她身上看到幼年時嬉笑打鬧環着她的脖子親昵地貼着自己的模樣。
這是她親自教養的沒有血緣的女兒。
也是輕易就背叛她将她的囑托抛之腦後的女兒。
“公主,我……”封蘅再次低聲說,“公主若氣,打罵蘅兒,或是不見蘅兒,蘅兒隻求公主保重身體,蘅兒……原是不值得公主憂心……”
博陵公主打斷了她的話,“你不必再說。”
她的聲音依舊虛弱,話卻很堅定,“陛下今日特意為你來,我明白他的意思,更明白你的心意。”
封蘅的眼淚不争氣地滴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