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低沉,狂風怒号,封蘅擰着眉瞧着窗子不時發出的振動,想起拓跋弘的囑托,還有一天,總不能再拖延下去引阖宮笑話,她再廢物不成才,好歹是公主親自教養長大,真處理得不體面,不止叫拓跋弘丢人,更會讓公主蒙羞。
“我去瞧瞧西河。”封蘅下定了決心,又唉聲歎氣,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岚風見了憋着笑,“昭儀一向天不怕地不怕,怎麼被公主拿捏了?”
“她說話不可測又瘋狂……”封蘅心想這一去指不定有多少駭人難聽話等着,平日與西河還算和氣親昵,不過因為當初賀蘭容之事,西河認定了她與拓跋弘狼狽為奸心腸冷漠。
思及此處,她恍然大悟,拓跋弘未嘗不想親自詢問西河緣由,大約是知曉自己得罪了妹妹,讓她将這個壞人做到底罷了。
剛開了門,就卷進風裡,吃了一臉土,頭發和臉都淩亂了,她又賭氣走回屋裡,“請公主過來!”
菱渡抿着嘴笑,自然知曉她這小小姐是舍不得自己吹風了。
西河公主走進來,眼睛依舊紅腫,一言不發地站在封蘅面前。
封蘅捧着熱茶,瞅着菱渡關上門,才換了笑臉,“天氣冷,妹妹穿得這樣少,快坐下暖暖身子。”
西河冷哼一聲,坐下來灌了口水,看着她的眼神充滿了輕蔑與戒備。
“既然陛下有旨,我雖有心寬縱妹妹,恐怕不能服衆。”封蘅原本覺得這話虛僞又寒碜,不知怎的說出來卻又真誠鄭重,“不管妹妹為何出宮,想要見誰,妹妹需明白凡事都該為自己多考量,無論是母後,還是陛下,都期盼妹妹能安穩順遂,才擇了這門婚事。”
西河擡眼,“是為了我,還是為了馮家?還是拓跋皇族的體面?”
“自然是你。”封蘅在她身旁緩緩坐下來,“你可是母後的女兒,是陛下唯一的妹妹,怎麼會這麼想?”
西河冷笑一聲,挑釁地看着封蘅,“既然如此,我不嫁給薛胤,我要嫁給初古拔。”
“你想嫁給誰,自然是那人的福分……”封蘅不假思索,話音剛落,才反應過來西河說了怎樣的混賬話。
“不可以嗎?看來昭儀和母後皇兄一樣,鐵了心讓我嫁給讨厭的男人,還口口聲聲為我好!”西河反唇相譏。
“你方才說什麼?”封蘅恍惚地望着她。
“初古拔。”西河重複,“我要嫁給初古拔!”
封蘅不可置信地看着西河。
“都是薛家人,嫁誰不是嫁!”少女故意挑逗封蘅的神經,咧開嘴笑了,“看來昭儀做不得主了。”
“初古拔的年紀比母後都要大,比先皇還……你怎麼……”這一瞬間,封蘅如五雷轟頂,她覺得腦子嗡嗡作響,已經聽不下去西河的話了。
“初古拔有何不好?論相貌,論膽識,論氣度,他都比他那兒子好上千百倍!我時常聽聞叔父任城王素有深情之名,卻還有那麼大的私生女,恐怕除了已故的新王妃還有數不盡的女人,初古拔和他比起來,唯有薛胤這一個兒子,那豈不是情聖了?我嫁給這樣的人,比起嫁給年紀輕輕就與歌女胡攪在一起薛胤,不知道好上多少倍!”
“自古嫦娥愛少年,你可是……”封蘅遲疑地琢磨着措辭,唯恐自己言語不當,“倘若是為了叫太後和陛下難堪,這不是傷敵八百自損一千?”
“我是真心話。”西河撅起嘴,“既然不信不允,又何必問我?”
封蘅無所适從地盯着西河,額頭上沁出冷汗來,半晌才說,“就算我同意,陛下準許,母後又怎麼可能應允?如今也不是非要你嫁到薛家,平城好兒郎多的是……”
“宮中傳聞,你入宮前與崔琬青梅竹馬,入魏宮嫁給不喜歡的男人,你就沒有半點兒不甘心?”西河反問她。
封蘅不知作何回答,支支吾吾,“不管是陛下還是崔琬,好歹門當戶對,年紀相仿,可初古拔,年紀足夠做你的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