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下來瞧着她脂粉未施,臉也有些浮腫,就知道這兩天她心事重重,憂思過度了。
封蘅喊了菱渡,宮人們進來,一番梳洗打扮,正巧了司衣德常送了新樣式的布匹來,封蘅心思不在這上頭,胡亂瞧了挑了幾匹順眼的,德常見她興緻寥寥,忙說,“新任的女使到底年輕不經事,改日奴婢再送些好的來。”
“無妨。”封蘅淡淡說,目光掃過角落裡一匹绯灰色的,紋樣是壁畫上飛天的神女,她摸了摸布料,細膩光滑的觸感,“倒是獨特。”
“昭儀喜歡,奴婢這就安排裁了衣裳……”德常躬身說。
“不好。”拓跋弘打斷她,小宮人立即捧到他跟前,他看了看,才又說,“顔色老氣,等阿蘅四五十歲年紀,再穿上這樣的衣裳給朕看才算合宜。”
“陛下所言極是。”德常忙道,“昭儀還年輕,以後有的是年歲穿這些穩重衣裳呢。”
“陛下喜歡這樣式嗎?”封蘅微紅了臉,“不如改個龍紋的,并這神女的,做上兩件衣裳,等四五十歲再穿,豈不有趣!”
“随你。”拓跋弘笑着瞧着她,“改日你再見了更老氣的,朕七老八十的衣裳是不是都有了着落?”
打發了德常去了。拓跋弘牽着她的手上了馬車,囑咐她,“西河的婚事終歸得母後做主,去了且莫要為她求情,也無須害怕,凡事有朕在呢。”
“陛下放心吧。”封蘅看着他,“西河的事哪裡有朝政要緊,這下可遭了,我又要承你的情,陛下可不許以後拿這事求回報!”
拓跋弘見她還有心思玩笑,這才松了口氣,兩人到了仁壽宮,太後正陪着小太子玩,拓跋弘屏退衆人,封蘅才将西河如何任性一五一十禀告太後。
太後臉上的笑逐漸消失,擡眼問封蘅,“如此說來公主深夜出宮,是有人告訴她初古拔要去殺了那歌妓?”
“是。”拓跋弘回答。
“消息怎麼傳到西河耳朵裡的?”太後又問。
“這件事,恐怕阿蘅管不了,兒臣也無能為力。”拓跋弘與太後的目光相對,“眼下這些事都不重要,她鐵了心要嫁給初古拔,恐聽不得人勸了。”
“一時口舌之争,還能當真不成?”太後望向封蘅,“既然陛下依舊屬意封昭儀主魏宮事,蘅兒,你如何處置西河?”
“不如讓公主帶發修行。”封蘅擡起頭來,“一來,深夜闖宮犯了宵禁,若不施以懲罰,宮中規矩便如同虛設,衆人難服。二來,她此刻一心要嫁給初古拔羞辱薛胤,若公主出家,既不會受杖責之苦,又無需在婚嫁之事上受折磨,過幾年這些事淡忘了,再議親也來得及。”
“算是個好主意。”太後感慨,“就依蘅兒所言。”
從仁壽宮出來,封蘅剛上了馬車就對拓跋弘誇耀自己也算思慮周全,拓跋弘也笑了,“你說朕是不是特别有識人之明?早知道你是塊材料,不比别人差!”
封蘅突然又想說什麼,臉一下子凝固住了,她試探地望向拓跋弘,“是仁壽宮有人故意走漏了風聲?可仁壽宮如何知曉初古拔要去殺人,除非……除非……是仁壽宮有人暗示了他!”
她沒說出口的,是這個暗示的人,是不是就是太後。
拓跋弘拍拍她的手背,“這種事,跟咱們有什麼關系。”
封蘅覺得喉嚨裡哽着東西,吞吐間都有些憋悶了。
原以為一切都圓滿解決,再也無需憂慮。誰知到了晚間,封蘅正在太和宮陪拓跋弘用晚膳,就看着絡迦慌張地走進來,身後跟着掖庭的奴婢楊真,兩人匍匐跪地。
楊真聲音顫抖,“陛下娘娘,公主殿下特往掖庭領罰,說是昭儀吩咐,要奴婢們一定下手重些,某否則就是藐視陛下,要将奴婢們問罪!奴婢趕去時,公主……公主叫底下不知輕重的奴婢打了八杖,奴婢……奴婢真是罪該萬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