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淡青色山水的屏風,封蘅看見太後影影綽綽的身影,她輕咬住唇,有些慌張地攥緊了手裡的帕子。
善玉姑姑扶着太後走出來,封蘅恭敬地垂眼行禮,擡頭就與太後四目相對,她試探着問,“不知母後叫蘅兒來,所為何事?”
太後盯着她看了片刻,封蘅愈發不知所措,餘光看到太後瑩白的指尖,她隐隐察覺絕非好事。
“蘅兒,你可知錯?”太後語氣溫和,就連稱呼也是閨名,封蘅卻覺得自己被莫名其妙的壓迫塞滿了。
“還請母後言明……”封蘅猶豫,“蘅兒一向難以處事周全,我……”
太後見她面露迥色,話都說不下去,才示意善玉開口,“新入宮的妃嫔中,張嫔禦與成律嫔禦倒是知書達禮,那個潘嫔禦比侯骨嫔禦還要跋扈,昭儀再心慈手軟不加威懾,魏宮恐是要被個小小嫔禦鬧翻了天了!”
封蘅心裡咯噔一下,瞬間臉紅,又不知情由,忙說,“潘妹妹性情活潑不拘小節,入宮不過幾日,千錯萬錯都是蘅兒管教無方,我定會好好教導她們規矩……”
“此女言行無狀,迹類瘋魔,留在宮裡是個禍害,還請昭儀将她杖責三十,逐出宮去!”善玉姑姑打斷她的話。
封蘅詫異地擡起頭來,下意識地問,“不知潘嫔禦犯了什麼錯?”
“昭儀還有異議不成?”善玉姑姑警告地看着她,“潘嫔禦對太後大不敬,留她一條性命,已然是天大的仁慈了!”
杖責三十,不死也是廢人,何況又要逐出宮去,哪裡還有她的容身之處呢?這分明是要潘嫔禦的命。
“沒奚官為奴如何?”封蘅急了,跪地伏身,聲音也變得顫抖,“還請母後開恩。”
太後冷冷看着她,“你才與她見了幾面,就要如此求情?”
封蘅已經無暇揣測太後意圖,事關人命,她隻知道倘若保不住潘嫔禦,既沒法同拓跋弘交代,魏宮裡更會愈發針鋒相對。潘嫔禦絕非侯骨紀悅那種任性妄為毫無顧忌的性格,究竟發生了什麼,怎麼會輕易得罪了太後呢?太後雷霆之怒,發洩在一個新入宮的嫔妃身上,無論如何都太匪夷所思了。
除非……除非是與太子有關……她猛然想起拓跋弘的話來。
“還有三日就是思皇後生祭,就算是為元皇後祈福,母後還請開恩……”
“放肆!”太後目光淩厲地看着她,像平靜深邃的湖底注視着窺探。
“蘅兒失言。”她慌忙告錯,心下明白了七八分,既與李蘊微有關,她更不可能袖手旁觀,又哀求說,“潘嫔禦罪該萬死,可上天好生,還求母後仁慈。”
太後睨她,沒再說話。
“敢問母後潘嫔禦現在何處?就算是看在陛下的臉面……前因穆泰家事平城已然議論紛紛,而今重懲潘嫔禦,則更加流言四起,何況,魏宮……死了太多女人了……”封蘅話到此處,愈發苦澀。
太後冷若冰霜的臉上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柔和,善玉當即訓斥,“前有潘嫔禦忤逆在先,昭儀也要不孝嗎?”
“住口!”封蘅心一橫,大膽地望向太後,那雙眼睛像不見底的深潭,她沒有任何時刻比現在更察覺大魏太後如此令人心存畏懼,可此刻她決計不再懦弱。
“防人之口,甚于防川,蘅兒保證,同樣的事不會發生第二次,否則,驅逐出宮也好,賜死也好,封蘅同罪同罰!”
太後擡了眼眸,無動于衷地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