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高懸,銀白色的光輝透窗而來。
兩人相對而坐,封蘅連喝了三杯酒,臉頰露出紅暈,悠揚的宮樂流淌,她的神情也變得迷離了,又輕抿了口酒,側身感慨,“往昔總覺得宮樂枯燥無味,不如教坊的曲子缥缈動人,而今竟然心境殊異,倒覺得教坊單薄無趣了。”
“那是你長大了。”帝王凝眸。
“這排舞何等克制體面,這樣看從前竟錯過了多少好處。”封蘅繼續感歎,“傳說飛燕能在掌中舞,恐怕輕浮。不過,我倒是也能理解漢成帝,誰不愛美人呢,是我我也愛。”
他知道她喝多了,又開始肆無忌憚胡言亂語,擺了擺手叫停了歌舞,隻留了珠玑彈琴,才說,“幸好你是個女子,要是個男人,見一個愛一個,若你是朕,恐怕是個十足的昏君!”
封蘅微微揚起下巴,“說不定我比陛下更英明神武,才不會被美色所迷。”
帝王輕笑,“才喝了幾杯酒就這樣,若為男子,還不知會闖出多少禍事。”他起身奪了她的酒杯,“再喝下去,明天該頭疼了。”
封蘅卻不依,“還沒喝夠呢,何況你答應了我!”
拓跋弘無奈,“那你也不能這般貪杯。”
“陛下說話不算數。”
“取了酒來,叫昭儀喝痛快!”拓跋弘拗不過她,無奈地搖頭:“真是拿你沒辦法。”
封蘅笑盈盈的,“陛下最好了。”
酒入腹中,封蘅愈發燥熱,因隻有菱渡與明霜近前服侍,她也就無所顧忌地褪去外衫,宮樂止住,餘音繞梁,她站起來靠在窗邊,明月将宮殿的庭院映照得如夢如幻,遠處的亭台樓閣在月色下輪廓分明,仿佛一幅靜谧的水墨畫。
“不可開窗,夜涼易受寒。”琴曲愈發悠遠,拓跋弘也愈發放松,笑着瞧着她。
門輕輕打開,絡迦蹑手蹑腳進來,低聲說,“陛下,成律嫔禦求見,在閣樓外頭等着呢。”
拓跋弘本意回絕,封蘅不以為然,“這樣冷,還不快請進來。”
這倒叫拓跋弘有些氣惱,分明說了隻他二人的是她,眼下一個嫔禦,她也毫不在意地請人來。
何況徽音樓是什麼地方?
“她怎麼知道朕在這裡?”拓跋弘質問道。
“陛下忘了,昨日在永甯寺不是答應了成律嫔禦往雲台殿去夜賞昙花?”絡迦小心翼翼地說,話音還沒落,拓跋弘的酒杯擲了過來。
絡迦慌忙伏地。
“聽不懂朕的話嗎?”
珠玑吓得琴聲漏了半個音。
“回陛下……大抵是太和宮哪個宮人說漏了嘴……都是奴婢管教不嚴……”絡迦顫聲告罪。
封蘅噗嗤笑了,“佳人有約,倒是我唐突了。佛前之定,陛下可不要毀約。古有尾生抱柱,今天還是……”
“胡亂說些什麼!”拓跋弘被她這話刺到,“無理取鬧,如此刻薄,何以為後妃表率!”
封蘅被他突如其來的變臉激怒了,心裡頭瞬間笃定此刻成律嫔禦前來是拓跋弘有意為之羞辱她,還莫名受他責罵,不由得又羞又惱,“自有不刻薄的盼着等着陛下,又何苦來應付我呢?”
“你!”拓跋弘怒視着封蘅,益發惱了,封蘅也毫不示弱地回瞪着他。
一時間,樓内氣氛緊張到了極點。
奴婢們紛紛跪地,大氣也不敢出。
拓跋弘站起身來,面色陰沉地向門口走去,開門冷風灌了進來,封蘅頭腦清明了不少,聽見拓跋弘厲聲吩咐,“叫成律嫔禦回去!往後沒有朕的允許,不許任何人進徽音殿。”
他還覺得不解氣,“昭儀也不行!”
“昭儀!”菱渡急了,忙獲取低聲勸她。
封蘅隻得随意抓了件披風,裹在身上追了出去,樓梯的窗子開着,拓跋弘聽見動靜,回頭一看,他的昭儀衣冠不整地下樓來了。
“我錯了,陛下開恩。”她大喊,嘴上認錯認得痛快。
險些撞到跟在身後的明霜。
拓跋弘打了個寒噤,臉色愈發難看,停下來等着她走過來,不由分說地将她抱起來,一言不發地走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