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所有人都覺得,程思尓這是撞了大運,她自己也覺得幸福之餘,也有一絲惶恐不安。
不安的來源是,她深深理解那句真理——所有命運饋贈的禮物,都已在暗中标好了價格。
在很長一段時間,程思尓完全都按照梅杉的心意去做,勤勤懇懇,不敢有一絲懈怠。
梅杉讓她改了志願,畢竟珠寶設計是昂貴的夢想,不提也罷。學酒店管理,畢業之後來到她名下的酒店幫忙。
在梅杉的家,她事事要做,和家傭一起做工,一起用飯,房間也隻有小小的一間。
生活費房租要交,自然不會按照外面的标準,但也要交一點,所以大學期間兼職不斷。
最難部分,要應付脾氣乖戾反複無常的江念雪。梅杉丈夫第一段婚姻裡的獨生女。
江念雪是家裡的公主,不,太上皇,父親寵溺到什麼程度呢,為了讓她高興,竟然答應和梅杉不會再要孩子。
梅杉作為繼母絲毫不敢管教不說,反而處處要受江念雪的挑釁捉弄,時間一長,江念雪竟然以捉弄她為樂。梅杉和丈夫委婉提過,可丈夫隻是嫌她沒有能力讨得小孩歡心。
至此,江念雪成為梅杉這段婚姻裡的最大障礙。
現在程思爾來了,等同于給繼女找了一個新的靶子,果然,江念雪對程思爾的興趣使她很快忽略了其他人。
梅杉趁機把江念雪所有的事情都托付給程思尓,就像給小姐找了一個可以随意打罵的丫鬟。
困難重重,但,都要忍。
畢竟不管怎樣,梅杉把她從絕望之處拉出來是事實,為了報恩,不可懈怠,也沒什麼好抱怨的。
前方還是有希望在,等她把欠梅杉的錢還清,等到媽媽醒來,她一定可以離開這裡。
她曾想,縱然這裡的日子艱難,但離開這裡的那天,她還是會心懷感激的。
但她錯了,她以為,梅杉是良善之人。
直到聽見那一次對話。
一次聚會過後,隻有醉醺醺的梅杉和她妹妹在客廳閑叙。
妹妹感歎良多,說姐姐嫁對了人簡直過了另一種人生,連帶着她也沾光,但有時候經常會恍惚,“就是嘛,經常還會夢到以前的窮日子,特害怕再回到過去,甚至有時候都無法确定現在的日子到底是不是真的。姐,你有迷茫過嗎?”
梅杉:“沒有。”
妹妹:“也是,好日子過久了就習慣了。”
梅杉笑了笑:“習慣是一回事,但也因為,有思尓在。”
程思爾端着茶水正要進去,聽到她的名字,默默退在一邊。
妹妹疑惑:“和她有什麼關系啊。”
梅杉:“那丫頭很聽話嘛,她的人生,也絕對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妹妹:“我還是不懂。”
梅杉放低了聲音:“我以前,以前在她很小的時候,給她當過保姆,你知道吧,我每天照顧她起床,換衣服刷牙洗漱,陪她玩推出去逛街什麼的,還有晚上給她講故事,哄她睡覺,有段時間她媽媽到處出差,我簡直,差不多24小時陪在她身邊。”
妹妹:“真的啊,那姐你真是受苦了。”
梅杉:“嗯,有些辛苦和委屈,就算過上好日子也無法消除,對我來說,我隻有看到思尓那丫頭,每天為我做事,對我畢恭畢敬,我這心裡頭才舒坦,才踏實。像你說的那些迷茫什麼的,通通都沒有,我每天心情都很好。而且,有她在,江念雪那瘋丫頭都顧不上找我麻煩,現在的生活簡直不要太開心。”
妹妹:“她現在是挺聽話,但那是她那個媽在醫院沒醒,要是醒了——”
梅杉:“早問過醫生了,大概率是醒不了的。”
妹妹:“啧啧,也真是夠可憐,以前把生意做那麼大,說沒就沒了,聽說那合夥人還趁機把錢全都卷走,身邊的朋友也跟着搶客戶,所以她女兒才什麼都沒剩下。”
梅杉的聲音有些漫不經心:“嗯,好像是這樣吧,具體的我也不清楚。”
妹妹頓了頓道:“總之姐姐現在是在做好事啊,如果沒有姐姐,程思尓還不知道在哪兒哭呢,她要是懂得感恩,就該用一輩子來回報你的恩情。”
梅杉:“希望她真的能懂吧。”
好一會兒,妹妹又說:“但還是不能對她太放心了啊,不是所有人都像姐你這麼善良,懂得為他人着想,就怕萬一,萬一醫院那位醒了,又或者,那丫頭開始想為自己打算了,你可怎麼辦啊。”
梅杉輕輕笑了一下:“我不是說了嘛,她逃不出我的手掌心,醒了又怎麼樣,欠的債不還了?她工作的事要聽我的,之後的婚事我也能做主,還能怎麼翻身。我啊,最近幾年的演技特别好,有時候我都被自己感動了,覺得自己,是不是真的活菩薩啊,我真的很佩服我自己。”
妹妹:“哎呦連我都佩服呢,真是我多慮了,姐這麼有能耐,一個黃毛丫頭還不是服服帖帖的,根本就不用擔心。”
梅杉:“是啊,不要再說她了,聊點别的,你最近的美甲店生意怎麼樣······”
那個時候程思爾才覺醒,她隻是打算把自己賣給梅杉幾年,沒想到,梅杉是打算把她一輩子給買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