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砰。
朱諾把手放在胸前,感覺到自己的心髒還在跳動,平緩,健康。
所以,伍爾麗卡死去的同時,她的靈魂穿越三個半世紀年趁虛而入了?
她閉上眼,繼續翻着PPT。
往後的頁面全是黑白的,沒有了小公主生動的心理活動,隻剩一些粗糙的編年史。
伍爾麗卡在1680 年 5 月 4 日抵達瑞典,兩天後與卡爾十一見面并結婚,婚禮倉促而簡單。丈夫對她的外表感到失望,問約翰·吉倫斯蒂爾納能否選一個更美麗的妻子。
婚後半年加冕為王後。卡爾把母親置于妻子之上,更喜歡與母親而非配偶讨論國是。
婚後六年,她帶着王室子女入住烏普薩拉城堡,與國王分居。兩個月後向主教、國王、太後認錯,回歸宮廷。
婚後八年,由于體質虛弱且多次懷孕,伍爾麗卡放棄了回丹麥探親的計劃。
婚後十三年,她患上不知名絕症、卧床多日後去世,葬于騎士島教堂。
最後一張插畫是伍爾麗卡在棺材裡靜靜沉睡的消瘦面容,PPT到這裡就結束了。
朱諾睜開眼睛,睡裙已經被冷汗浸濕了,粘在背上,很不舒服。
她的一生被冠以平和、聖潔虔誠、樂善好施等虛名,卻鮮少得到來自新家庭成員的尊重,遺體在宮中停留數月才下葬。
她生了8個孩子,死時僅36歲。
——沒比穿越前的朱諾大幾歲,而朱諾甚至還沒有結婚計劃。
如果她不喝下那杯玫瑰蜜酒,也隻剩13年可活。13年後,她将如一片枯葉般在宮中凋零。
深深的無力感像巨大的手,緊緊扼住了朱諾的喉嚨。
這時卧室外傳來一群人的雜亂腳步聲,朱諾趕緊正襟危坐。
門被推開了,一個光彩照人但滿臉擔憂的中年人帶着一幫人快步走進來,正是丹麥王後、她的母親,索菲·阿馬利亞。
王後看到女兒臉上的血迹,瞳孔一縮,大喊:“Mon Dieu! 快給公主做檢查!”
醫師連忙上前診斷一番,半晌才說:“公主身體沒有大礙,可能隻是思慮過重流鼻血了,我可以開些舒緩精神用的湯藥和熏香。”
母親這才松了口氣,屏退所有人。
等到房門關上,她拉住伍爾麗卡的手:“孩子,有什麼心事嗎?”
朱諾猶豫了一會兒,還是問出口了:“母親,生孩子……痛嗎?”
在伍爾麗卡的記憶裡,母親是她見過的最特别的女性。她喜愛辯論、編劇、演戲,在許多“男人的愛好”上表現得相當精通,曾一天獵得三十隻鹿。
同時,阿馬利亞王後在婚後的12年間生育了九次——除去早夭的兩個嬰兒,伍爾麗卡還有六個一母所出的兄弟姐妹。
因此,她問了這個唐突的問題,期待得到母親的洞見。
王後因為吃驚而微微睜大了雙眼,但保持着相當的儀态。
她甚至溫和地笑了,擡手摸着女兒柔順的長發,卻沒有正面回答:“和平和婚禮都近在咫尺,怎麼突然開始想這想那的?”
朱諾吐出了一個名字:“阿貝爾阿姨。”
王後的笑容收斂了,手也落了下去,仿佛女兒吐出的是什麼魔咒。
阿貝爾·馮·德·維施曾是王後最鐘愛的女官,四十歲才首次懷孕。
果不其然,分娩的時候難産了,醫生和她丈夫決定保小。
那天阿馬利亞王後本來在郊外打獵,聽說之後縱馬奔回哥本哈根,仍然沒能阻止他們剖腹取子——連麻藥都沒有打。
伍爾麗卡緊趕慢趕地跟着回城,來到阿爾貝阿姨的家,掀開重重的簾幕,看到的是一雙緊緊牽在一起的手。
總是和善地微笑着的阿爾貝阿姨,渾身是血地躺在産床上,她根本不敢認。
那雙曾把幼年的她高高抛起、讓她樂不可支的手,此刻隻能虛弱地握住母親的手。
那件事已經過去好幾年了。王後處死了那個醫生,加大了助産士和産科培訓的投入,但這些都不能換回她的摯友的性命。
甚至她拼命生下來的那個孩子,沒兩天也死在了襁褓裡。
朱諾自覺提起這件事有些過分,擡頭看見王後的眼圈紅了。
“母親——”
王後回過神來,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态,嘴唇微微顫抖着,勉強平靜下來,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