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覺到一把小刀頂在後腰,吉倫斯蒂爾納僵住了一瞬。
但幾乎是立刻他就反應了過來,猛地前撲,同時手肘狠狠地往後擊去。
葉萊那猝不及防,抓着小刀下意識地向前捅卻捅了個空,刀刃被打歪。
她剛穩住身形,吉倫斯蒂爾納已經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用力一扭,小刀脫手。
然而小刀落地的聲音并沒有響起——葉萊那左手一撈,抓住了刀柄,反手狠狠一削,刀尖在身前劃出一個半圓。吉倫斯蒂爾納急忙松手後退,匕首從他的手臂上擦過,鮮血噴射而出。
他捂着手臂,回身盯着葉萊那,眼神中沒有忌憚,隻有逐漸增長的憤怒:“看不出來,你還挺有一手。”
“葉萊那?”朱諾沖上來,“你沒事吧?”
吉倫斯蒂爾納伸手捏住她的肩膀,往旁邊一帶,朱諾感覺自己肩上骨頭快裂開了。
“公主殿下,您照顧好自己就可以了。”
說着,他從腰裡又拔出了短劍,要向葉萊那沖去。葉萊那雙手拿着小刀指着他,毫無懼色。
布麗本就靠牆半蹲着,見狀,朝前伸出一條小腿——
非常簡陋但也非常有效的一招。吉倫斯蒂爾納被狠狠絆倒,膝蓋與石闆地面發出令人齒寒的巨大撞擊聲,幾乎給葉萊那磕了個頭。
他本來牢牢握着的短劍,被葉萊那一腳踢開。
他,堂堂的王國元帥、斯科讷總督、王國大使,已經很久沒有這麼狼狽過了——先是辜負了陛下的重托,又在這小巷子裡折戟……
丹麥公主就在他身後,他看不見她的表情,隻能聽見她的話: “我說了,可以就當我們不認識的。”
“公主,”他半跪在地上,陰沉地說,“陛下的指示是,即使您死了也要将屍體帶回去,再送回丹麥。”
朱諾方才的低落早已一掃而空,她從地上撿起了什麼,站直了身體,比見到他之前還要直。
“那他想多了,我哪都不會去,無論活着還是死了。”
她的手裡拿着半塊磚頭,朝正要站起來的吉倫斯蒂爾納頭上砸去。他結結實實挨了這一記,血流如注。
這着實在他的意料之外。吉倫斯蒂爾納這才意識到,這條小巷裡的場面并不由他控制,絕對力量并不能保證他注定赢過這兩個小姑娘、一個老女人。
他的臉色終于嚴肅起來,毫不猶豫地飛身撲向被踢走的短劍。然而一隻手比他更快地撿起了短劍,劍尖直指着他的眼睛。
葉萊那臉上每一道紋路都比往常更深刻:“給我一個不立刻殺你的理由。”
“——你做不到。” 吉倫斯蒂爾納吐出這幾個字,突然伸出兩隻大手,抓住劍尖,指腹深深地嵌入劍刃。
葉萊那感覺一股大力自劍脊上傳來,幾乎要讓她握不住劍。
她用盡全身力氣擰動劍身,不知削斷了什麼,那股力量消失了。
吉倫斯蒂爾納正要發出痛呼,身後的布麗又撲了上來,用什麼東西繞過了他的脖頸——他鮮血淋漓的手抓向喉嚨,才想起來那是他先前掉落的、用來捆朱諾的繩索。
他奮力掙紮着,用盡全身的力氣,腿蹬着路面、牆面,尋找一切可借力的東西。
可是脖子上的力道越來越重,他的能呼吸到的空氣越來越少……
葉萊那壓住了他亂蹬的腿,朱諾過來給布麗搭了把手,繩子深深嵌進她的手心。腎上腺素在身體裡奔騰,讓她一點也不覺得疼。
那個巨大的身軀停止掙紮之後,她們還等了好一會兒才敢松手。
每個人都蓬頭垢面,每個人身上都帶着鮮血——雖然不是自己的。
非常狼狽,非常不體面,但也好過和地上這個人一樣:死得不能再死了。
她們殺了國王的特使,瑞典最富盛名的大臣。
和另外兩人一起把沉重的身軀拖上闆車時,她突然想起一句話——
常殺人的朋友都知道,殺人容易抛屍難……
闆車是從集市偷來的,即使如此,把兩百斤的東西搬上去也絕不是易事。三人連拖帶拽,比剛才應付活人還要累。
三個人都不停地喘着粗氣,既是累的,也是吓的。朱諾都擔心誰過度換氣把自己厥過去。
然後呢?
朱諾不知道葉萊那逃難時有沒有見過屍體,但她還是第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