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着無心聽者有意,沈酌和雲疏月都對這王富戶産生了極大的好奇。
雲疏月偏頭問道:“我們什麼時候啟程去邶州城?還真是想見見這個王富戶。”
“明日便可啟程,邶縣到邶州城大約要兩日得備好水和幹糧。”
沈酌說完這些,正色道,“這王富戶不是什麼尋常商人,你最好還是離他遠些。”
不是尋常商人?
在北地沙漠裡,那到底是做什麼生意的才能吸引這麼多行商聚集呢?雲疏月更是好奇起來。
但她也不是非要去招惹麻煩的人,既然對方是個硬茬,那她不碰就是了。
不一會兒她就将王富戶抛之腦後。
四人在邶縣的街道上逛起來,這裡雖然物資貧瘠,但行商多,商品的花樣不少,都是雲疏月和桑麻沒見過的玩意兒。
兩個小姑娘左看看右瞧瞧,都稀罕得不得了。
雲疏月在一個頭紗鋪子前停下腳步,這正是她們所需要的!
北地風沙大,若是有頭紗蒙面,臉就不會被吹傷了。
她挑來挑去,看中了兩塊顔色鮮亮些的頭紗,一個是嫩黃色,一個是淺藍色,她和桑麻一人一塊正好。
“店家,這頭紗怎麼賣?”
店家是位中年婦女,懷裡抱着酣睡的嬰孩,伸出手比劃了一下,雁書在一旁翻譯過來那女人說的是十兩銀子。
“一塊頭紗要十兩銀子?”
雖然有一兩黃金一壺熱水的沖擊在前,可看到這樣一塊連刺繡都沒有幾乎素布一般的頭紗竟然也要十兩銀子,雲疏月還是有些緩不過神來。
那女人将孩子往裡抱了抱,伸出兩隻手比劃着。
雁書轉頭繼續解釋着:“她說這是她自己織的,是整個縣裡賣得最便宜的頭紗,十兩一塊不貴,若是放邶州城裡去賣至少翻兩倍,而且路上用得到的,姑娘買了不虧。”
雲疏月想想也是這個道理,越往裡走越是曬得慌,還有風沙侵蝕,若是不防護着,怕是走上一圈就要老十歲。
況且這個女人還是個啞巴,在這種地方生存實在不易,就當是做好事幫襯一下了。
“行吧,那我要這塊和那塊……”雲疏月看了看身旁的沈酌和雁書,又拿了兩塊煙灰色的頭紗,“還有這兩塊,一起幫我包起來吧。”
桑麻數了四十兩銀子遞過去,女人剛接過銀子遞過頭紗,她懷裡的孩子突然醒了扭動着身子哇哇直哭,聲音幹啞不響亮,眼淚也沒有幾顆。
雲疏月吓了一跳,忙問這是怎麼了。
誰知剛問完就看到一幕令她永生難忘的畫面。
隻見那女人從鋪面下迅速拿出一個陶土罐,端着孩子把尿,等到尿液全都灌入陶土罐後,她拿起一旁的勺子從土罐裡舀了一勺,作勢就要喂到孩子嘴邊。
這怎麼能喝呢?這可是尿啊!
雲疏月剛想上前阻止被沈酌拉住,走到一旁無人處。
“你拉我做什麼,你沒看見那女人喂她孩子喝什麼嗎?孩子才幾個月大,正是喝母乳的時候,怎麼……”
雲疏月住了嘴,她瞧着那女人喂了幾勺給孩子後,小心翼翼将陶土罐收好放起來,像是在存放什麼十分珍貴的東西。
她好像明白了什麼,心底蓦的湧上一層難過和無奈。
若是有得選,誰又願意把尿液當做寶貝呢?
雁書也是一臉難以接受,可到底是做過詳細情報的,還是要冷靜些。
“雲姑娘也看到了,在這裡水源是很珍貴的,小娃娃一泡尿就是這一家人十天半個月的水分,很多人家甚至連這樣的水分也都是沒有的。”
她看着那對母子穿着灰撲撲的衣裳抱在一起,那女人面容平靜無波狀如死物,小孩撲騰着小手要去抓母親的臉。
雲疏月的心就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緊緊攥住一般,喘不過氣來。
她想要做點什麼的念頭發了瘋一般地增長。
可是她能做點什麼?
“你剛才一定在想那女人是個啞巴,對吧?”沈酌松開雲疏月,立在她的身邊,“我方才也認為這裡的人都是啞巴,觀察後才發現其實不是的。他們要麼是太久沒喝水說不出話,要麼是為了減少消耗幹脆不開口。”
雁書在一旁歎息一聲,“都是沒水害的。”
雲疏月喉間一陣哽咽,酸澀難言。
“那水源呢?雲間居可以賣熱水,為何邶縣的子民卻隻能飲尿?擁有水源的人既然有了絕對話語權為何不作為?難道眼睜睜看着這些人生不如死?”
沈酌亦是蹙緊了眉,看着行屍走肉一般活着的邶縣子民,深覺自己肩上的責任更加重了。
“天高皇帝遠,誰能管得到這裡的土皇帝?水源珍貴,不是所有人都有資格獲得的。這些邶縣子民一生下來就是這個地方的最底層,走也走不出去,隻能照着父輩的樣子待着,活着,再一代又一代地傳下去,興許早就麻木了。”
“這樣的傳宗接代又有什麼意義?不過是一代又一代重複受着同樣的苦罷了!上位者不作為,卻要讓……唔……”
雲疏月憤而怒罵,沈酌連忙捂住雲疏月的嘴,難得急道:“邶縣魚龍混雜,這樣的話千萬不要再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