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疏月看了一眼沈酌,見他點頭,她才在廚房巡視起來。
不愧是北地邶州城,廚房有的調味料是一點液體的都沒有,除了油全都是幹料。
但幸好做土豆用幹料也夠了。
雲疏月想做一道幹煸土豆絲就行,那炝炒出來的香味勾得她能吃下兩碗飯。
但邶州城缺水,切好的土豆絲沒辦法用水泡除澱粉,等下肯定黏鍋,炒出來的土豆絲也就不脆了。
雲疏月臨時改變主意,不做幹煸土豆絲了,改鍋盔土豆!
“土豆在哪兒?”雲疏月問道。
見店家疑惑,沈酌補充着說:“就是鐵蛋兒。”
“哦,都在院裡堆着呢,客官随便拿,我再給你們叫個人來燒火。”
店家熱情的态度令雲疏月十分疑惑,她與沈酌并排走着,用手肘怼了他一下。
“诶?你跟店家說了什麼?他怎麼願意把後廚讓出來?不僅東西随我們用,還叫自己人來給我們幫忙?”
雲疏月忽然想到那一兩黃金一壺的熱水,驚道:“該不會是收了你天價吧?你可别犯傻,為了一道鍋盔土豆可不值得!”
雲疏月在一旁叽叽喳喳說個不停,沈酌不自覺就在眼底盛滿了笑意。
還是這樣好,熱鬧。
“喂,跟你說話呢!趁現在我們還沒動他們的東西,趕緊把錢要回來。”
“沒花錢,你就安心吧。”沈酌笑着在土豆堆前蹲下,挑挑揀揀,“你需要用哪種?大的小的?”
看着眼前這一堆土豆山,雲疏月都驚呆了,這要是全都做成吃食,怕是全邶州城的人都能吃飽一頓了。
她擡起包成粽子的手,指了一顆土豆給沈酌看。
“呐,就挑這種,咱們兩個人吃的話,兩顆就夠了。”
雲疏月沒用過這種柴火竈燒菜,怕拿捏不準火候,特地多選了幾顆土豆備用,萬一失敗了,還能吸取經驗再來一遍。
沈酌捧着挑選好的土豆,跟着雲疏月到了廚房,看到已經有三個人在了,店家,燒火的人,和一個疑似廚師的人。
雲疏月的手不方便,見此也不客氣,直接指揮那像是廚師的人幹活。
先是用刀削掉土豆的皮,再将土豆用滾刀切成一塊一塊的,鍋裡油熱,就将土豆塊全部倒下去,炸至金黃撈出,減少油,待到油溫升高再複煎出一面焦糊狀的鍋巴,出鍋!
鍋盔土豆的靈魂是拌料。
雲疏月在竈台上東挑挑西撿撿,指揮着廚師調了一份簡易版的幹碟拌料。
将拌料全部倒進剛炸好的鍋盔土豆裡,滋啦的油混着幹料的香,随着攪拌的動作散播出去。
另外的人早就伸長了脖子,就連沈酌也忍不住喉頭滾動。
衆人翹首以盼,雲疏月終于停止了指揮。
她道:“完工!來,嘗嘗看。”
隻見那土豆塊邊緣呈焦土色,中間又是金黃色,上面布滿了鮮香麻辣的拌料,聞着就叫人咽口水。
店家的三人,還沒等盤子落到桌面上,立馬就一人夾了一塊鍋盔土豆,放在嘴裡吃着,唇齒生香,感覺靈魂都要出竅了。
這還是那個難吃得要死的鐵蛋兒嗎?
沈酌坐在一旁,執起的筷遲遲不肯下落。雲疏月将此看在眼裡,轉身用兩隻粽子一般的手艱難地握住調料勺。
裹滿拌料的鍋盔土豆在唇齒間咬開,熊熊烈火在口腔裡迅速燃燒,抓住一切時機鑽入咽喉,攻城掠地般沖進腸胃。
剛煎炸出鍋的土豆像是一塊黏糊糊的火紅炭塊,在口腔裡煽風點火,轟的一聲,火苗彙成一片火海。
沈酌感覺自己像是頂着酷暑被放在火上炙烤,整個人燒了起來。
他想要水,可邶州城哪兒來的水?
沈酌被辣得三魂丢了七魄,更别提他為了忍住導緻身上肌肉緊繃,扯開腰腹處的傷口,痛得鑽心蝕骨。
隻有他自己知道費了多大勁才維持住了往日的矜貴,僅僅表現出閉眼和咬牙,并未有旁的大幅動作,甚至沒有出聲。
他向來是一點辣都不能沾的,以往沈酌控制得極好,可今日他想吃雲疏月親手做的菜。
隻是看來不成了。他的胃開始劇烈反抗,疼得幾欲窒息。
雲疏月終于調制好了一份新的拌料,轉身看到沈酌時她臉上的笑意倏而被擔憂占據。
“趙珣!”她快步走到沈酌身邊,顧不得手疼捧起他的臉,看到面色異常潮紅,嘴唇卻慘白,額角低落汗珠,心中陡然一驚。
這是怎麼了?
一旁的店家見多識廣,說道:“這位公子定然是吃不得辣燒了胃,姑娘,趕緊帶公子去醫館吧。”
店家将雲疏月和沈酌二人送到醫館門口就準備撤了,臨走前嘴裡還說着。
“那個,是姑娘您自己做的餐食害得公子這樣的啊,可不賴我們。之前答應公子的話我會兌現,待會兒就叫人将那鐵蛋兒給姑娘你送去,咱們就兩清了啊。我先走了!”
雲疏月此刻哪裡還顧得上這些,跟着來扶人的大夫和藥童一同進了門。
邶州城内隻有一所醫館,大夫瞧過沈酌後說是沒什麼大礙,就是沒有胃受了刺激牽扯到了身上的傷口,雙重痛楚之下有些脫力。
大夫為沈酌紮了幾針,在幾個穴位敷上膏藥,又為沈酌的傷換了藥,沒一會兒沈酌的臉色就紅潤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