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是歡送軍訓教官的聚餐,校領導包了一家學校附近的飯店,等譚小柯忙完院裡的事趕到時,宴會早已開始了。不同的學院都有各自的位置,傳媒學院占了三桌,一桌教職工,兩桌學生代表,譚小柯向教職工那桌走去,卻發現這裡已經坐滿了人。
一人扭頭看他,笑道:“譚老師來了。”
譚小柯笑道:“來了來了。”
另一人也笑道:“你可真夠忙的,我們這都吃上了。”
“是,有點事情沒處理完,剛整完。”
“年輕人,能者多勞嘛……哈哈哈!”
譚小柯笑着與同事們寒暄,大家說什麼的都有,卻唯獨沒人請他落座。
正說着,一旁學生會的學生看到了譚小柯,立刻有人沖他招手,喊道。
“譚老師!快過來,這裡給您留了位置。”
譚小柯找到台階,立刻對同事們說道。
“學生喊我呢,那我去那邊坐了。”
“好好,待會兒一起喝一杯。”
譚小柯剛轉過身,臉上的笑容便繃不住了,大概身後那桌人也是一樣的。他明白自己的處境,自己在傳媒學院的教職工群體裡并不受歡迎,這種感覺不好受,但人在場面上,該裝的樣子還是要裝一裝的。他活了這麼久,這點道理至少還是明白的。
他不願意把壞心情帶到孩子們面前,在落座後臉上又恢複了往日那明媚的笑容。
學生會副會長是個男孩子,殷勤地給他拿來碗筷,并說道。
“譚老師,我們一人跟你喝一個,您頂得住不?”
“這有什麼的!”譚小柯痛快道:“你們整啤的,我整白的,我要是被喝趴下了,明天請你們一人一杯奶茶,敢不敢跟我比?”
“哦哦哦——”
學生們興奮地拍桌起哄,氣氛一下就被烘托起來,爽朗的笑聲引得其他學院的師生紛紛看過來。譚小柯做了個“收”的手勢,換了一副表情,又說道。
“要是我沒被喝趴下,你們期末都得給我考進專業前十。”
“哎——”副會長笑道:“譚老師太狡猾了。”
譚小柯狡黠一笑,招呼服務員送酒。
譚小柯很受學生們歡迎,他長得年輕且帥氣,沒有老師架子,輕易就能跟學生們打成一片,關鍵是,他是誠心實意地對孩子們好。十幾歲的年輕人,正是心思最玲珑剔透的時候,誰對他們好,心裡十分清楚。誰對他們好,他們就親近誰,這是最質樸的道理。
在學生們的歡呼聲中,教職工那桌有一人小聲道。
“譚小柯哪有一點當老師的樣子?”
另一人說道:“誰叫人家是關系戶呢。”
衆人互相看看,心照不宣地一笑,眼神裡不約而同地流露出些許輕視的意味。
譚小柯對此事毫不在意,隻管暢快喝酒,灑脫的做派引來其他學院的師生也過來跟他喝,甚至還來了幾位教官,都想跟他交個朋友。譚小柯來者不拒,跟教官們稱兄道弟,十分豪爽。喝到痛快時,他的手機響了,是餘峰打來的,對方問道。
“完事兒了麼?”
譚小柯看看四周,笑道:“差不多了,你過來吧,就學校東南角那個農家菜館。”
“知道了。”
餘峰沒有廢話,說完後便挂斷電話。等他趕到時,聚餐還沒結束,他一眼便看到了被一群學生簇擁着的譚小柯。對方的西裝外套脫了,領帶不翼而飛,昨晚被熨燙得平整的襯衫上重新布滿褶皺,袖口甚至蹭上了一大片油漬。
譚小柯卻對此毫無察覺,正跟一名教官大聲劃拳,對方輸了,他痛快地大笑起來。
餘峰默默地站在門口,雙腳微分,雙手背至身後,胸膛挺起來,目光如炬。
沒過多久,一個穿着墨綠軍裝的中年男人端着一杯酒走到餘峰面前,上下打量過他幾眼後,便沖他敬了個軍禮,問道。
“兄弟,哪個部隊的?”
餘峰的眼睛亮了,後腳跟用力一磕,也用标準的姿勢回了個軍禮,朗聲道。
“原23軍67師炮團指揮連。”
“已經退役了?”
“是。”餘峰淺笑一下,說道:“退役五年了。”
中年男人将酒杯遞給他,餘峰猶豫一下,還是擺了擺手,婉拒道。
“不了,等下要開車。”
中年男人沒有堅持,而是問道。
“退役後幹啥了?”
“給人當司機,開車。”
“可惜了。”中年男人拍拍他的肩膀,說道:“你一看就是個好苗子,要是當初能留在部隊裡發展,起碼能混個少校當當。”
餘峰說道:“我家裡經濟條件不好,父母年紀大了,還在務農,下面還有弟弟、妹妹們要讀書。我這個當哥哥的,必須出來掙錢。”
“那就沒辦法了。”中年男人歎氣道:“可惜了。”
餘峰沒再說話,隻是無奈地笑了笑。
譚小柯正在跟别人說話,忽聽一旁的學生說道。
“你看那個人,也是教官?”
“不知道呀,軍訓的時候沒見過呢。”
“……長得真帥。要是他來訓練我們,我肯定不想着整天請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