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旁梧桐葉沙沙作響,三兩片青黃相間的葉子打着旋兒飄落。遠處零零散散的士兵抱着鋼盔經過,說笑聲混着蟬鳴陣陣,在微風中忽近忽遠。
悠閑的十分鐘很快結束,急促的集合令傳來。
軍官宿舍和士兵營房區隔有一塊空地,正好能容納千人,維京師第5裝甲團2營的集訓大會就在此處開講。星光全程神遊,營長的訓話化作耳邊的嗡鳴,慷慨激昂的士氣倒是讓她夢回高考的誓師大會。
大概半小時左右,集訓大會結束。士兵們各自散去,各級尉官們則被單獨留下訓話。
星光作為菲利克斯的勤務兵,自是不能擅離,隻好抱膝盤坐在樹蔭裡,目光穿過蒸騰的熱浪望向集訓場。
烈日下,軍官們腰間的皮帶束出利落線條,猶如插在閱兵場上的刺刀陣列,筆挺的黑色制服與灼灼日光交融生輝,連投在地面上的滾燙影子都繃得棱角分明,淬煉出獨屬于帝國軍人的威嚴魅力。
軍官隊伍驟然爆發一陣歡呼,待聲浪散去,人群已三三兩兩散開。
菲利克斯徑直朝他那仍在發呆的勤務兵走去,猛地叫喊一聲,卻在她擡頭看來時撞入一雙黑白明晰的眼眸裡。
蜷在樹根旁的少年仰起臉,碎金般的陽光落進彎彎的眉眼,淺淺的酒窩裡漾着笑意,看起來像隻俏皮慵懶的小奶貓。
指尖鬼使神差地陷進她的頭發,揉了揉,他的聲音不自覺放輕:“想什麼呢,這麼入神?”
然後,兩人都怔愣在原地。
星光側過頭,避開他的動作,不滿地整理了一下頭發,抱怨道:“長官,您把我的發型弄亂了。”
好不容易梳起的大背頭,家人們,誰懂啊!
“咳……”菲利克斯虛握的拳頭抵在唇邊,略顯尴尬地清了清嗓子,故作鎮定地說道:“那個,剛才……剛才我有些失态了。漢斯,你頭發有點長,該剪剪了。”
“知道啦。”某人抿了抿嘴唇,扒拉開蓋住眼睛的劉海,往後推了幾下,重新抓出帥氣的大背頭,“我想剃成平頭,夏天便于打理。”
“現在就去剃吧。”說着,他拉起她往營房區的後勤營走去,“對了,晚上在别墅區有一場軍官晚宴,你和我一起去。”
星光瞪大了眼睛,有些驚訝地說道:“晚宴?我隻是一個下士,也可以去嗎?”
“當然!你是我的勤務兵,自然要跟着我。”菲利克斯認真點頭。
“可是我沒參加過這種場合,怕給您丢臉。”
“你讓我丢臉的時候還少嗎?”
“長官,請不要無中生有。”
“哦?”指指額角上還沒有消腫的包,“這個,不算?”
“又沒有在大庭廣衆下丢人……”小聲抗議。
“你在說什麼?”
“呃,我是說……長官,我錯了。”
菲利克斯直接把星光丢給一名後勤理發師,頗為不耐煩道:“動作快點,别耽誤了晚上的晚宴。”
理發師手腳麻利,鋒利推子貼着頭皮剃成平頭,本就清秀的面容此刻更顯利落帥氣。
他上下打量一番,滿意極了,“不錯,這樣看起來順眼多了。”這才是貓兒該有的模樣,“先回宿舍準備一下吧。”
說得輕巧。
星光忍不住歎氣。身上的這些傷,又得重新清理一番了,還要做好除臭,防止過多的異味擴散。她倒是想洗澡,拿着肥皂把全身上上下下都搓一遍,但又擔心傷口感染。
好消息:兩個月前在腹部留下的彈傷總算要結痂了。
壞消息:其他的傷口有隐隐腐爛的迹象。
傍晚時分,臨近出發前,星光決定向菲利克斯借點香水。
“我害怕自己身上的味道讓人厭惡。”她努努嘴,帶着些許懊惱。
菲利克斯聞言,稍稍湊近,仔細嗅了嗅。潰爛血肉的腥臊混着藥膏的苦澀撲面而來,最底下還浮着消毒酒精灼燒的刺腐。
他眉頭微蹙,垂下眼眸,便看到她敞開的衣領下方,紗布上滲出了膿黃色的印迹。
“别擔心,戰士的味道是英勇的勳章。”他後退半步笑道,從儲物櫃摸出磨砂玻璃瓶,銀色噴頭對準她的衣領輕按,“不過茉莉依蘭和雪松交織的芬芳,确實比硫磺軟膏更契合晚宴的氛圍。”
柑橘調的清新明亮與雪松的冷冽撞開渾濁空氣,柔和沉穩、層次豐富。星光低頭嗅着身上的香水,恍惚間真聞到林間松針被陽光曬化的味道。
恰如此刻菲利克斯臉上流露的笑意,溫暖明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