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幕中的露天電影結束的第二天,正巧是休息日。晨霧還未散盡,星光就被小團子濕漉漉的舌頭舔醒。
該起床做早餐了。
菲利克斯的禁閉期已經結束,表面上看一切如常,但集中營和拉賽爾留下的陰霾始終萦繞不去。每當星光發呆,眼前總會浮現實驗室裡浸泡在福爾馬林中的眼球,還有那個紫羅蘭瞳孔少年解脫時的最後一絲微光。
這些畫面如同附骨之疽,揮之不去。
說實話,在看到菲利克斯的那會兒,星光真想揍這小子一拳。可這又怎能怪他?隻能說蓋世太保的腦回路與常人迥異。
比如迪爾斯,又比如青出于藍而勝于藍的拉賽爾。
前者送香水的行徑透着股詭異的暧昧,後者根本就是個浸泡在福爾馬林裡的變态。總感覺若是對拉賽爾大罵“畜生”,那抖貨可能還會露出餍足的笑容。
美好總是通過對比顯現的。相比之下,菲利克斯在戰場上的瘋狂反而顯得純粹。至少在他毫不掩飾的占有欲中,還懂得給“所有物”套上保護罩。不像拉賽爾,以他人的痛苦為養料,靈魂扭曲得令人毛骨悚然。
真他媽見鬼!
星光揉着發脹的太陽穴。自己不過是個普通勤務兵,被迪爾斯盯上已夠荒謬,怎會招惹拉賽爾這種蛇精病呢?!
對于這個困惑,菲利克斯嗤之以鼻。比起探究他人觊觎的原因,他更想知道看似人畜無害實則傻白甜的“漢斯”,是從何時開始意識到自己獵物的身份。
“這個嘛……”星光将牛奶杯推向餐桌對面,指尖陷進團子蓬松的絨毛,眼神飄忽,“從您第一次對我投來‘有趣’的目光開始。”
速食通心粉配牛奶,今天的早餐相當敷衍。
“哦?”菲利克斯的叉子在番茄醬裡攪出漩渦,“怎麼說?”玩味的語氣中帶着期待。
“一種直覺。”
“展開說說。”他端起牛奶杯,目光如刀。
星光避開他的視線,“從一開始的感興趣,到逐漸産生的占有欲,以及……朋友?”她往團子嘴裡塞了半勺通心粉,聲音漸弱,“總之,您現在對我的态度,類似于對待弗雷德裡希中尉,可又截然不同。”
“有什麼不同?”
“像對待戰利品,又像豢養的寵物。這種占有欲,比朋友更粘稠,比同僚更危險。”
“那你可知……戰利品最安全的歸宿,是鎖進獵人的保險櫃?”
“。”
菲利克斯輕笑了一聲,放下杯子,修長的手指在桌面叩出脆響,“所以,你一直都知道?”
“我應該知道什麼?”
“明知故問。”
“您關禁閉期間,我除了跟随弗雷德裡希中尉訓練,也有很多時間胡思亂想。”星光的聲線幹澀,吞咽聲清晰可聞,“迪爾斯那瓶被打碎的香水,您把他揍成重傷至今卧床;還有昨晚面對拉賽爾時……您像護食的軍犬。”
餐刀在瓷盤上刮出刺耳聲響,菲利克斯眯起眼睛,這個比喻顯然觸到了某根危險的神經。但星光沒有退縮,而是迎上他的目光,嘴角勾起淺笑。
“長官,我讨厭迪爾斯,更憎惡拉賽爾。”
空氣驟然緊繃。
沉默片刻後,帝國上尉低沉地笑了起來,笑聲中透着愉悅,仿佛發現了什麼有趣的事物。
“有意思。”他起身繞過餐桌,像隻居高臨下的灰狼俯視身形單薄的少年,“所以呢,漢斯,什麼樣的直覺能讓你把帝國軍官的憐憫和捕食者的試探混為一談?”
“您看,我并不是真的會坐以待斃的‘獵物’。就當是憐憫吧,現在我想——”她踮起腳尖拉近距離,盡管矮了半個頭,卻努力同他平視,“與您來一場對弈。”
撲通。
『山岚輕吻晨露,溪水低語;愛意掠過花瓣,生根發芽。』
“你應該知道吧,我讨厭被人挑釁。”他突然攥住她的手腕,呼吸拂過耳際,指腹在腕骨上緩緩施壓,“漢斯·霍夫曼,你到底想幹什麼,嗯?”
“很簡單,”星光不退反進,黑眼睛透過睫毛陰影與他對視,“我既非所有物,也非獵物。我可以是您的夥伴,您的戰友,甚至是您的對手,但絕不是您的附屬品。”
撲通。
『我眼中的春光,不過是心底溫柔的倒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