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見到了什麼？”

“俗人俗事。”虞敏垂眸，“我得幸被一高人收徒，一路修煉至洞明境，隻差一步，便可登天。一切仿佛觸手可得，過于美妙。”

“然而夢幻泡影，終究一觸即潰。倘若隻是拜了個名師，便能一步登天，那王公子、玉貞姑娘與其他名門正派的弟子，豈不是人人皆能一步登天，未免兒戲。”

“緊接着，環境一變，這回我沒再遇見什麼世外高人或稀奇古怪的東西，一世庸庸碌碌，開不了竅，作為凡人度過百年時光。開始很恐慌，但仔細一想，也沒什麼不好，修仙者縱然神通廣大，一生追逐，倒與凡人的貪嗔癡别無二緻，想通後，便放下了……”

虞敏摸了摸下巴，不解道：“然後就糊裡糊塗出來了，整個過程莫名其妙的。”

“出來就行，我們走吧。”

青涯輕笑道。

虞敏點頭。

女孩見她們動身，向不遠處的師兄招手道：“六師兄，可以走了。”

“咦！你是雷明宗的那個姑娘。”

虞敏這才注意到身旁的女孩。

女孩颔首：“姐姐，我和師兄也要離開秘境，一起走吧。”

“好。”虞敏看了一眼青涯，應聲道。

日暮時分，四人穿過樹林，趕在日落之前抵到乾門。

山谷之中，乾門漂浮于半空，在它的下方，聚集了不少人。青涯等人的到來，并未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人們要麼忙着離别訴情，要麼仰望上空的乾門，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們在等。

青涯腳步一頓，從錦囊中拿出易容丹服下。不知那灰袍男人還在不在，以防萬一，她最好藏一下。

女孩回顧四周，不解地問：“六師兄，為什麼他們都圍在這裡不出去？”

“是在等乾門下來吧。”青年解答，“不同的出口有不同的出門條件，有的是特定人數，有的是特定時間，乾門屬于後者，它早晚各開門一次。”

“原來如此。”

四人于是在人群附近尋了個角落，耐心等待。

“青涯姐，出了乾門翻過旸山側嶺，有一條直達拙江郡的大道。若你沒有想好去處，可以去那裡看看。”

“拙江郡？”青涯側目，“我記得你便是來自拙江。與我說說，拙江有何奇妙之處？”

虞敏愣了愣，認真思索一番，答道：“拙江乃九河的一支，氣運非凡，拙江郡自古便繁榮昌盛，來往者絡繹不絕，郡中隐藏着不少大能、前輩，機緣遍布。青涯姐若是前往，必會有所收獲。”

“行，那我去走走。”青涯一口應下。

能找到消除烙印的方法最好不過，找不到開闊了眼界也不錯。

她想。

“真的！”虞敏驚喜。

從錦囊中翻出一枚晶石，眼中滿是希冀地遞給青涯。

“這是留音石，我在裡面存了口信，托青涯姐轉交給我的家人。”

青涯接過，笑道：“推薦我去拙江，原來是打了這個主意。”

虞敏嘿嘿一笑，不再多言。

天色漸暗，明月從西山升起。乾門光芒四射，轟然落地，激起一地煙塵。待塵霧散去，門扉大開，依稀可以望見門外另一邊的景色。

很快，人群湧動，吵吵嚷嚷地穿門而過，步上歸途。

青涯與虞敏不約而同地看向對方。

“青涯姐再見。”

“嗯。”

青涯幹脆利落地轉身走向人群。

距離乾門還有三步之遙時，兩枚銅錢忽然發出铿鳴聲，是提醒，也是戒備。

倒數第二步，青涯也感覺到了，有熟悉的氣息正從東方向此處飛來，并且馬上就要到了。

最後一步，她穿過乾門。

銅錢安靜下來，熟悉感也從心底退去，仿若塵埃落定，又一次躲過去……

青涯按了按眉心，壓下複雜的思緒。

再擡眼，女孩站在她面前，發出邀請：“雷明宗與拙江郡臨近，前輩可願和我們共行一段路？”

“好。”

青涯眺望遠方，天已入夜，明月高懸，前方不少光點，正緩緩移動。

女孩及其師兄點燃火符，照亮道路，向前走去，加入其中。

他們與前方的人，還有後來的人，一同築起一條翻越山嶺的螢火河流。

旸山秘境内。

虞敏目送青涯，一直到她的身影不見，才轉身離開。

一步。

兩步。

第三步時，灰袍男人帶着青涯在相思林中見到的男孩，從天而降，落在虞敏面前。

虞敏驚慌，身體不由自主地後退，與他們拉開距離。

“剛開竅的小姑娘？”男人打量虞敏，若有所思道。

“四叔，我不行了，好難受……”

男孩痛苦地捂嘴。

“硯恪，你還是缺少鍛煉……先到一旁休息吧。”

男孩點了點頭，搖搖欲墜地離開。

虞敏一臉莫名其妙，想繞開他們，男人出聲阻攔：“小姑娘，我想向你打聽一個人。”

“誰？”

虞敏頓住。能讓陳家這樣的隐世家族打聽的人，她不認為自己有可能認識。

“我們少主，你肯定認識她……畢竟你身上有她的氣息。”

男人緩緩地吐出一個名字：

“她叫，陳青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