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掩上後，周公子率先拿起筷子夾了一口菜。

隔牆有耳。顧及到年輕婦人，大家都默契地不談奇怪之處，安安靜靜用餐。

雨聲依舊，孩子們的嬉鬧聲時不時從隔壁傳來。

碗筷碰撞之間，氛圍逐漸變得輕松。

不知誰開頭，衆人突然聊起家常。

“青涯姑娘和洛公子是夫妻嗎？”

洛水堯頓住，正要大聲反駁時，青涯先一步否定：“不是。”

“是未婚夫妻嗎？你們看起來很親密。”

“……算是吧。”青涯坦然道，“我們家女子不外嫁，必須男方入贅。”

“我是獨生子，家人不允許入贅。”洛水堯沒好氣道。

畢竟我家有侯位要繼承。

“……”

一直沉默用餐的崔嵇青突然擡眼，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洛水堯。

青涯面色如常，像是沒聽見一樣：“我家長輩多是老古董，喜歡指婚、聯姻那一套……總是和稀泥……”

“有給你安排嗎？”洛水堯問。

青涯垂眸道：“有一個……不怎麼接觸，但美其名曰先培養感情的人選。”

“……”

如同之前那樣，洛水堯察覺到她的情緒不對勁，開口道：“你和那個人選……”是不是有矛盾？

其他人見勢不妙，擔心他們吵架，連忙打斷洛水堯，轉移話題。

“你們為何來買長生芝？”張公子問。

梁小姐無語：“無非修仙和治病，除此之外還能做什麼？”

張公子微微一笑：“收藏。”

“……”

丁少爺不可置信：“買這種天材地寶就為了收藏？有錢沒處花，雇人去街頭發粥啊！做善事還能積功德，你這愛好除了浪費錢，有什麼用？”

“那你說說你的目的？”張公子哼聲道，“我倒要聽聽，有多高尚。”

“總之比你有用。”

臨近午時，細雨連綿。面對衆人各回住處的要求，年輕婦人沒有阻攔。

青涯悄悄寫了兩個護符，正要去塞給周公子和他的護衛時，崔嵇青突然找上她。

避開洛水堯，崔嵇青憂心忡忡道：“青涯，我們和洛公子終不是一路人。千萬不要把男女之情看得太重，贻誤自身。”

“……”青涯一臉疑惑，“為何突然勸我？”

“我有一族兄，外出曆練時與拙江郡富商之女相戀。那女子乃家中獨女，有萬貫家财要繼承，因此女子家中要求男方必須入贅。而族兄因身負水靈契約，血脈不容外流。為了和女子在一起，族兄自願忍受水流蝕骨之痛，剝離契約，變為凡人。”

崔嵇青歎氣道：“我和族兄關系好。聽聞他與那女子的孩子即将滿月，故而來拙江郡探望一番。即使他認為自己過得很幸福，我依然無法理解，希望你不要步上他的後塵。”

“我和你的族兄相像嗎？”青涯道，“我不會做出和他一樣的選擇。”

她擡頭仰望天空。

即使陰雲漫天，雨如幕布遮擋一切，她仍能通過模糊的眼，看見不一樣的風景。

“此番入世，若真能有所改變……”青涯輕聲道，“未嘗不是好事。”

順着她的視線，崔嵇青也擡頭望天。

“各人有各人的緣法，說不定将來跟着走的是洛公子。”

他打開傘，走入雨中：“我去河邊調查，你也快點行動吧。”

糟糕！

青涯猛地想起周公子，轉身找到因無所事事而在發呆的洛水堯。

“你們談完了？”

洛水堯下意識擡手觸摸眼上的綢帶，才剛擡起，便被青涯握住。

“走。”

“去哪？”

卞延村村口，青涯叫住周公子。

“護符？”周公子禮貌謝絕，“出門前，我姐姐也給了我一個。姑娘待在村裡更危險，自己留着保平安。”

“我就不客氣了，多謝青涯姑娘。”周公子的護衛抱拳緻謝。

青涯也不強求，告别周公子，原路返回。

相對無言一小段路後，兩人同時開口。

“青涯……”洛水堯有許多問題想問。

“我有話對你說。”青涯停下腳步。

洛水堯怔了一下，随即站定在原地。

“你說。”

傘面輕斜，青涯凝望洛水堯的眼睛。

“我喜歡你的模樣，可再好看的容顔，也會有看膩的一天。若有一天，我不喜歡你了，你會傷心嗎？”

青涯道：“我希望我們分開的時候，一如初見前，隻當不相識，亦當不留念。”

“什麼意思？”洛水堯不爽，“你把我當什麼了？呼之即來、揮之即去，我不是你的仆人，以後會怎麼樣，你說了不算。”

“青涯，口口聲聲說喜歡，實際上你根本沒把我放在眼裡。”

“各人有各人的想法，我認為相忘江湖就是人與人之間最好的結局。”青涯道，“我喜歡你，所以我想和你平靜地分别。”

“你這不是喜歡。”

“不是嗎？”青涯神态自若，道，“我确實不懂。”

她移開視線，擡眸注視洛水堯傘面一角。

“你也覺得我是怪物，不可理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