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錦握着劍的手有些微微發抖,一向沉穩的他,此時也抑制不住在看到這一場景心中的激動。
士氣,那是洵陽人民永不屈服于黑暗的決心!!
他站在牆頭,朝着底下他的百姓,他的将士,深深地行了一禮,堅定道:“諸位的豪言壯語,長錦都記在心裡了,這兩日,我已經收到了幾份來自于修仙門派掌門人寄回的書信,信中說他們願意援助我們,且正在朝着洵陽趕來,這也證明着,我們的堅持是有意義的,我相信,會有越來越多的人站出來,與我們一起共抗妖魔,我以洵陽城少主的名義與你們歃誓,我會誓死與你們同在,隻要洵陽還有一人在,妖魔就不能踏入我們的城門一步!”
長錦的聲音随着呼嘯的風聲傳入了城下每一個人的耳中,軍士百姓們從震驚中回過神來,下一刻,紛紛怒聲呐喊,齊齊跪下叩拜:“誓與少主同在!誓與洵陽同在!守護洵陽!!戰至最後一刻!!”
秦湘看着面前壯觀的畫面,呼吸都停止了一瞬,她不知道該用什麼詞形容自己此時的心情,震驚?詫異?熱血澎湃?她僵硬地眨了眨眼,看着面前的每一張臉,在他們的臉上,秦湘看到了盡管前路再黑暗,他們也不會放棄對光明的追尋,盡管這條尋找光明的路布滿荊棘,他們也會毫不猶豫地走下去的決心。
人群散了後,長錦叫住了那幾名滿臉血污的将士,幾名将士站在長錦身後,長錦什麼也沒說,他站在城牆之上,看着籠罩在整個洵陽上方的金色透明結界。這結界是洵陽城建城之際第一任城主花重金請修仙大門派建造起來的,是一種非常強大的守護結界,也是洵陽城陷入危險之際的最後一道至關重要的防線。
長錦盯着那金色的透明結界看了良久,才開口輕聲問道:“你們覺得我們的結界怎麼樣?”
幾名将守相互看了一眼,猶豫了一會兒,回答道:“很牢固,這是洵陽城最重要的一道防線,也是最後的一道防線,妖魔拿它沒辦法,也正是因為它,我們才能堅守這麼多天。”
聞言,長錦輕笑一聲,然後笃定地搖搖頭,說道:“不,隻要魔主想,他便可在瞬息之間攻破我們這道最後的也是最重要的防線。”
“什麼?!”幾個将守面面相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見了什麼,好半天,才有一個長得一臉正氣的高壯将守大着膽子問道,“這……少主,那為何他們還要和我們故意周旋這麼多天?明明可以瞬息之間結束的戰争,卻……”他頓了頓,沒有将接下來的話說出口。
長錦看了他一眼,一字一句地将他沒說完的話補上了:“卻如貓兒邂鼠般,看着我們拼命努力做着無用的掙紮,仍被他們玩弄于股掌之中。”
“是啊,”雖然不想承認,但是長錦說的是事實,幾位将守皺眉道,“他們為何如此?”
長錦目光悠悠,投向天邊,溫聲道:“因為魔主沒有得到他想要,洵陽城裡,并沒有他想看到的驚慌,還有危難之際的世态炎涼。魔主是萬惡之源,天下邪念與惡念都将成為他的養分他的力量來源,對于他來說,獵物一下被殺死了,就沒有任何樂趣和意義了,他喜歡看見我們因為害怕而産生的惡和邪念,那是他最好的力量來源。”
“所以,他今天才會放出那樣的話,”聽到這裡,幾位将守還有什麼不明白的,他們都已了然,“他想看着我們互相殘殺,想讓我們為了活命而臣服于他,然後産生的負面情緒就會淪為他的……食物。”
“是的,”長錦将頭轉了回來,繼續道,“可惜他錯了,他低估了人的決心,也低估了人在黑暗之中看見一點點細微光亮所燃起的希望,細小的波瀾終有一天也會成為驚濤駭浪。”
長錦說着,又從一旁拿過幾封書信遞給其中一個将守,鄭重道:“方才我在城牆之上跟洵陽城所有的軍士百姓所說的也并非是大戰在即鼓勵安慰他們的話,這些天,我确實收到了幾封來自于各地修仙掌門的書信,他們也确實願意援助我們,按照書信上所寫,大概明日就能到,等他們到了之後,洵陽就交給你們了,你們要守護好它。”
幾個将守猛然擡頭看向他,眼裡都是不可置信,半晌,猛然跪下,惶恐道:“少主,你這是在說什麼!”
“各路援軍趕到需要一定的時間,魔主明日便會率領群魔攻城,在援軍趕到之前,必須要有人去拖延時間,”長錦注視着他們,聲音輕輕地,卻有着不容置疑的堅定,“今日在城門,魔主說,隻要我獻祭于他,他便會放過明日的洵陽,所以,以我一人,換全城百姓的平安,很值。”
聽到長錦的話,不僅秦湘震驚,幾個将守臉色一沉,想也不想,立馬拒絕:“不行,洵陽不能沒有少主,請少主三思,收回成命!!”
“今日看見洵陽城的百姓,看着大家都高呼着守護洵陽,與妖魔戰至最後一刻,我心中有種莫大的不可言說的心情,也是這種心情,讓我下定決心我必須這麼做,”長錦說着,朝着幾人笑了,“我意已決,還望我走以後,諸位能帶着我的那一份,繼續誓死捍衛我們的家園,保護我們的百姓。”
“少主……”幾人知道勸他已是無用,隻是這樣看着他,便倍感悲涼,一時間,就算是高壯的漢子,聲音中也帶上了幾分的哽咽。
“少主,我這條命是你今日救回來的,就是你的,我命賤,你讓我替你去!”突然,人群中,一個将守擡起眼看向他,目光中都是決絕。
長錦愣愣地看了他兩眼,旋即輕聲道:“你記住,你的命不是任何人的,是你自己的,生命并無貴賤之分,這樣的話,以後莫要再說,而且,魔主指名獻祭的人必須是我,所以,明天,走上祭祀台的,就一定隻能是我。”
說完,他轉過身去,緩緩仰頭,看向蒼穹,不知在想什麼,半晌,才淡淡道:“我走以後,母親也要麻煩你們幫我照顧了,她身體不好,明日就不要讓她來城門了。”
幾位将守望着長錦清俊挺立的身影,頓了一頓,最終還是壓下了心中的萬千情緒,在他面前,跪下叩拜。
秦湘看到這裡,眼眶蓦地濕了。她想起了花溪鎮大戰之後長錦說起的關于三千年前魔主出世而他獻祭魔主血灑城門羽化成神的事情,當時,他三言兩語,說得那麼平靜,那麼淡然,可如今她親眼所見,卻是如此悲壯,如此慘烈,追尋光明,守護蒼生,這便是他心中所想嗎?
正如長錦計劃的那般,第二日,洵陽城城門大開,長錦一襲青衣,墨色長發松散地用一條白色發帶绾着,面色平淡。
祭祀台上,魔主早已率領着群魔等在了那裡,他目光森森,豎瞳之中閃躍着興奮的精光,看着朝他一步一步走來的長錦,他嘴角揚起,聲調緩慢:“長錦,怎麼樣?被自己所保護的百姓抛棄是何種感受?”
長錦不答,步伐從容,他一步一步走上祭祀台台階,立在魔主面前,站定。
他看着面前的魔主,不答反笑道:“你不是要我獻祭你嗎?我來了,不過,我死了……你也别想好過!”
話音一落,一道閃亮的金光迅速從他掌中打出,直擊魔主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