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傍晚時,它回到了家。在這裡呆了五年了,夢寐早已将這裡當成了自己的家,輕車熟路地用腦袋擠開了那扇木門,剛一走進去,熟悉的身影沒看見,藥房的床榻上,隻躺了一個陌生的男人。
那男人生得魁梧,三十左右的年紀。雙目緊閉,嘴唇皲裂地躺在床榻上,腰間卷着一圈又一圈的白色紗布,血液透過紗布浸染而出。夢寐隻消看了一眼,便瞧出了他這傷不似平常。
它跳上桌面,朝着床榻那邊的男人走去,正待要仔細确認一番之時,那男人卻突然睜眼,然後準确無誤地朝着它猛地襲來。夢寐防備不及,吓了一大跳,連忙後退躲過。
果然不簡單,還是個練家子,這家夥,有點危險。
夢寐一邊警惕地打量着他,一邊在心中暗暗地思量着。那邊男人坐在床邊,一手摸着腹部受傷的地方,一邊也警惕地望着方才在他面前的東西,見到是隻貓,臉上緊繃的神色才漸漸地放松了下去。
一人一貓就這麼僵持着,忽然,一道明亮的聲音從門口傳來,“你醒啦?”虛掩着的木門被人推開,黎雙端着碗藥出現在了門口,見到門内的場景,先是一愣,旋即回過神來,“阿夢?你怎麼回來了?怎麼跑這兒來了?”
夢寐白了她一眼,然後轉身跳下桌台,來到了她身邊,像隻尋常小貓一樣朝着她喵喵叫喚了幾聲。
黎雙低頭朝它笑笑,“好了好了,你先自己玩會吧,我等下再陪你。”說完,便端着藥朝着這邊床榻上坐着的男人走來,然後将藥遞給他,“給,既然你醒了就把藥喝了吧,對你傷口有好處。”
那男人坐在原地,沒動,隻是擡着眼皺着眉一語不發地緊緊盯着她。黎雙見他半天沒有接,雖然覺得奇怪,但也沒有多想,端着碗又往他面前送了一送,“接着呀,發什麼呆呀。”
被她這麼一喊,那男人才動了動眼皮子,将視線放在了面前這碗湯藥上來。良久,才伸出手來接了,“多謝。”
黎雙站在一旁,等他喝完,接過他遞過來的空碗,收拾完畢後見他還呆愣愣地坐在床榻邊上,這便才道,“你怎麼不躺着呀?”她指了指他的腰間,“你這傷挺嚴重的,需要多休息休息,沒有十天半個月最好還是不要亂動得好。”
她眼神落在他的傷口之上,所以并未發覺她在說那句“你這傷挺嚴重之時”那男人眼中一閃而過的一絲異樣。相反是一直在觀察着他的夢寐察覺到了這男人處處透露出的不尋常之意。
對危險的本能促使它做出了反應,不等那男人回答什麼,它便率先跑到了黎雙的面前,一邊喵喵着,一邊咬着她的裙角試圖将她拉開,拉走,離開這個男人,離開這個房間。
“阿夢你怎麼了?”黎雙不解它的行為,在外人面前,夢寐又不方便直接說話,便隻能繼續一味的咬着她的裙角将她往外扯。
看着它這個動作,黎雙也沒法,隻得蹲下抱起了它,然後朝着還在床榻邊上坐着的男人說了句,“那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吧,有什麼事就叫我一聲就行。”
說罷,便抱着夢寐端着空碗轉身離開了。一從藥房中走了出來,黎雙便看向懷中的夢寐,正要說話之時,一隻肉墊便精準無誤地捂在了她的嘴上,“噓,别說話,先離開這兒,回你房間再說。”
黎雙一臉疑惑,滿頭問号地皺了皺眉毛,但還是依着它擡腳回了房間。剛将房間門關上,夢寐便揮了揮爪子,一層銀白色結界落下,将整個房間籠罩。
黎雙在桌邊坐下,看着它的動作與臉上緊張兮兮的神情,不禁好笑道,“你到底怎麼了?怎麼從剛才開始就一直奇奇怪怪的?你不是要出去找閉關修煉的地方嗎?這麼快就找到了?”
夢寐沒有接她的話,而是道,“那人是誰?為什麼會在這兒?你家不是隻種藥采藥嗎?怎麼什麼時候也做這種救病治病的活兒了?”
“我也不知道,是爹娘帶回來的,他們上山采藥,這人就暈倒在他們面前了,你都不知道,阿爹阿娘把他帶回來的時候他渾身是血,和死了也差不多了。”黎雙回憶着,“那地方人煙稀少,如果不救他的話,他必死無疑了……”
“這人來路不明,渾身上下透露着危險,”夢寐打斷了她的話,“不管他是怎樣來的,現在他已經醒了,必須讓他趕緊離開。”
“你在說什麼呢?”黎雙笑道,“他這傷如此嚴重,醒了也得再休養幾天才能恢複元氣,全好估摸着也要一段時日呢,就他這副樣子出去走,估計沒過兩天就一命嗚呼了。”
“他一命呼嗚關你什麼事兒,你們已經救了他了,剩下的他活不活就是他自己的命,難道你們還想收留他在這裡住不成?”夢寐急道,“你既然懂,你就該明白他那傷不是正常的傷!那是刀劍的傷!你覺得一個正常人會受這種傷嗎?”
看着它嚴肅的神情,黎雙沉默了片刻,“我……我知道,可是……”
“你既然已經知道他是個危險人物,那就沒有可是!剛剛我進去的時候,本想試探一下他,但此人反應特别迅捷,出手也十分地果斷毒辣,直取人命門。顯然就不是名門正派的作風!!不是名門正派那還能是什麼?!不是山匪惡霸就是窮兇極惡之徒!”
聞言,黎雙看了它一眼,“你這會不會太過絕對了?怎麼可以僅憑這一點就直接斷定他就是山匪惡霸或者窮兇極惡之徒呢?”
看着她這副油鹽不進的樣子,夢寐簡直覺得自己要炸了。它猛地跳上桌台,然後走到黎雙面前擡爪就給了她一記上勾拳,連聲音都帶上了怒氣,“你是個白癡嗎?這不是重點好嗎?反正不怕一萬就怕萬一,這人不像是個好人,你和你爹娘說,想辦法趕緊要他走,你聽清楚了嗎?!”
最後幾個字幾乎是從牙縫裡一個一個地擠出來的一樣。黎雙見狀,知它是為了她好,也知道這人确實來路不明,怕它再生氣,于是也不糾結了,連忙應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我會和阿爹阿娘說的,阿夢你别生氣了。”
“這些天我會呆在家裡,哪裡也不去,直到這個人離開了為止。”
“嗯?那你的修煉怎麼辦?你不是說這幾天的月光精華最充沛嗎?不去的話會不會對你造成什麼不好的影響啊?”
“沒事,區區一次而已,在家也可以吸收,不過就是少增長些妖力罷了,”夢寐說着,轉過身緊緊地望着那扇合上的木門,像是透過它在看着那藥房中的男人似的,“不看着他離開,我就始終沒辦法安心下來。這幾天裡,你們也盡量少與他接觸,聽見了沒有?”
“嗯,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