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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下了早朝,殷熠留了于懷音在禦書房。
殷熠人不在,隻有喜盛給于懷音烹茶。
“于太師歇息片刻,殿下言片刻便來。”
喜盛正要将茶加入壺中,于懷音伸手制止。
“公公且慢。此夜雨金芽需用活水來烹,此水已經死了。”
殷熠從簾後出來鼓掌道:“太師果然是風雅之人啊。”
“參見殿下。”
小皇帝從殷熠身旁也跟着竄出來。
“參見陛下。”
殷熠慢悠悠的拉着小皇帝和于懷音坐下。
“于太師,這活水死水該如何看?”小皇帝很是好奇。
“《茶經》中有言:“山水上,江水中,井水下。宮中之水雖是取用最為金貴,然水的活氣也在冗長的運輸間消亡。水失了活氣,便是已死。肉眼來看,差别幽微,臣此刻難以展示于聖前。”
“陛下,你那在禦花園烹茶,不夠風雅。你的兄弟姐妹尚小,故而瞧不出來。可若是于太師這種行家打眼一瞧便知這茶煮的好不好,陛下的行事風雅不風雅。
雖說大家都不敢言明,可萬一有小人背地亂嚼亂笑呢?”
于懷音聽着殷熠的話越來越不對味,可惜不能跑。
殷熠搖扇道:“當然,風雅二字極難,陛下也不必過于勉強,臣隻求陛下能學得太師皮毛,能附庸風雅即可。”
于懷音聽着眉頭一皺,附庸風雅難道是什麼好詞嗎?
“好的皇叔。”
于懷音的眉頭愈皺愈深,這攝政王到底是在教小皇帝什麼?
“于太師,陛下的風雅之道,就全賴你了。”
這個“賴”字傳神,可以聽成仰賴的意思,可攝政王的話怎麼聽怎麼不對味。
三歲的小皇帝不讓他學治國理政之道,讓他學“風雅”,這攝政王有不臣之心啊。
于懷音剛要拱手推脫:“殿下……”
殷熠擡手止住,笑道:“唉,太師不必推脫,論風雅二字,無人能比的過太師。以後每三日,太師便來與陛下探讨探讨“風雅”。”
小皇帝行了師禮:“朕便仰仗太師了。”
“陛下,這…老臣盡力就是。”
上賊船了。
殷熠高興的很:“來人,快取一罐這上好的夜雨金芽給太師帶回去好好烹,在孤手裡實在是糟蹋了味道。”
于是,于懷音得到了一個新的皇帝學生和一罐茶,小皇帝新得了個老師和一層保障,殷熠以後可以蹭着去太師府飲茶吃菜,也算是賓客盡歡。
于懷音走後,殷熠自己取了一些茶倒進壺裡,他還是喜歡淡茶。
小皇帝看着他手上動作:“皇叔,所以太師算是朕的老師了嗎?”
“其實從陛下封他為太師時,便算了,不過有名無實而已。但陛下要學些東西,其實找太師很合适,不是說陛下其他先生們不好,隻是術業有專攻,風雅二字,确實是太師最為合适。”
“朕隻從太師那裡學風雅嗎?”
殷熠扶額道:“有點良心的太師,多少會交給陛下些其他的吧。陛下不用客氣,想學什麼盡管問太師。”
“好。”小皇帝看着寡淡的茶水,問道:“皇叔,為何要放那麼少的茶葉?”
殷熠輕彈了下小皇帝眉心,“陛下先前在禦花園煮的茶快齁死微臣了。”
“朕不過是想讓茶湯鮮亮一些……”
“所以讓陛下跟于太師學一學,陛下自己煮的茶何苦為難自己呢?”殷熠哭笑不得,“再者,太濃的茶湯會遮蓋其他的味道,若是有些毒或者藥混入其中也不易察覺。”
小皇帝記着上次中毒的事,鄭重的點了點頭。
隻是手上還不忘往杯子裡加糖。
殷熠托腮笑道:“等陛下哪日茶不加牛乳和糖了,才算長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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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攝政王紀事》:“天佑元年四月二十六日,開賞花宴,請諸臣王公及其子女赴宴。
陛下與宴上與衆臣之子相談甚歡,與諸王世子兄友弟恭,甚是和樂。
孤亦親自下場投壺,諸公言,稷熟之時,又恰一箭中地,此應社稷,實乃吉兆。再投,諸公言:人與地,此應土地與民生,應吉。
嗟乎,孤唯願百姓安樂,海晏河清,蓋蒼天念孤不易,加以勉勵!孤定當自勉,不負先帝與陛下。
及遇姬左司郎中,言其得畫于寇尚書。
寇尚書得二畫而取一,孤乃問之陛下,陛下言:“善。”
陛下言其欲循寇公之行,昭明初心,不陷外物,不止于行,為天下生民求福祉,成良君。
非拓土而聖,非善策而明,然可稱良君者,必知善而行,知民生艱而解其困。
甚善。
另今日共批閱五十一封奏折,少有睡眠,孤深感疲乏,然憂心陛下與天下,實為孤之幸事,孤,甘之如饴。
附陛下小像于此,他日翻閱,許有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