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非穿着闆正的官服,帶着闆正的帽子,一臉闆正的來觐見。
“寇卿,此次恩科,孤唯一要求便是公平,你可懂孤的意思?”
“臣懂。”
“四年前的事,孤不希望再發生一次。不然忠志之士會寒心的。”
“臣領旨。”
“寇卿,四年前的卷宗還有吧。”
寇非眸光一落:“刑部已經歸檔,自然是有的。”
“孤要重查這個案件。”
“殿下,此案已經定了。”寇非說的聲音輕了些。
“寇卿何時學會斟酌利弊了?孤還以為寇卿從始至終都讨厭不平事呢。”
寇非的頭更低了一些:“臣一直如此。”
“寇卿覺得這事不該重查?”殷熠笑道。
寇非身體挺的筆直,很利落吐出一字:“該。”
“那寇卿有何顧慮?”
“當年之事,已蓋棺定論,苦主亦不再追究……”寇非沒有繼續說的是先帝。
先帝也認了這個刑罰,理由便是科舉公正最為重要,若是輕輕放過,則科舉舞弊必然更加猖狂。所以對于舞弊之人重罰,以儆效尤。
其實若是當事人不是冤枉的,本也是個好事。
當時牽扯的官員貶的貶,下獄的下獄。牽扯進舞弊的士子,陳昇、成恕還有另外三名學子被判刑獄五年,終身不能再考科舉。
三年前,太子誕生,先帝大赦天下,免去了這五名士子責罰,并可以考官入仕途。
隻是陳昇在獄中自盡,成恕出來後落發出家,另外三人不知所蹤。
“孤知道先帝的旨意,可若是有錯,便就是錯。既是錯,便更應改正,對受冤者加以撫慰。
錯放在那,便不是錯嗎?”
“殿下英名。”寇非目光灼灼,在審視這位攝政王這番話的真心假意。
“孤思來想去,朝中忠義之士,唯有寇卿可以托付。”殷熠拍拍寇非的肩,“寇卿不會讓孤失望吧?”
寇非正身行禮,堅定道:“臣,必不負殿下所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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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皇帝磨蹭到天黑才回宮,殷熠都已經打算帶着侍衛去找人了。
“皇叔。朕回來啦!”小皇帝笑的開心,看情況應該是将于懷音哄好了。
隻是他龍袍上不知何處沾了成片的土,身後的崔仕手上有一捆絲綢包裹的東西,夜色太深,殷熠看不太清楚。
待殷熠抱小皇帝回殿中時,他差點懷疑了自己眼睛。
小皇帝的小臉倒是幹淨,身上全是土。估計是于懷音把臉給他擦了,但又沒有龍袍給他換,就讓他髒着回來了。
等殷熠湊到他背後時,痛心,隻覺得痛心。
龍袍勾絲,花的不成樣子。
殷熠嘴角抽動,努力和言細語:“陛下這是遇刺了?”
“沒有,皇叔,朕負荊請罪去了。”小皇帝一臉驕傲。
殷熠眼皮跳了跳,更不好的預感出現了。
“陛下是怎麼想到負荊請罪的?”
“朕想起讀《史記》時,蔺相如廉頗争執,廉頗明白寓意後負荊請罪,朕深有感觸,所以效仿廉頗朝于太師負荊請罪。”
殷熠忙脫了小皇帝的龍袍,仔細瞧了他背上,倒也沒什麼受傷的痕迹。
“陛下如何負荊請罪的?”
“就背着“荊條”走到于太師府裡,說是負荊請罪。講明原委後,于太師抱着朕就哭啊,他也不生朕的氣了。”
“苦肉計還是你玩的厲害啊,陛下。”殷熠抹了一層虛汗。
于懷音心中一定會更受沖擊。
“不過宮裡有荊條嗎?”
“沒有,不過朕靈機一動,荊條就是有刺的樹枝,就用禦花園的月季替代了。”
殷熠瞥見崔仕沉重的臉,頓覺不好。
“孤的天星金翠!”
攝政王愛花天星金翠,于天佑元年五月七日,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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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攝政王紀事》:“天佑元年五月七日,幼帝深覺強留于太師為官阻礙其莼鲈之思,又感念師恩,故而負荊請罪于于府,君臣相擁而泣,實乃佳話。
孤今日與寇卿讨論科舉之事,願科舉之公平。惠及千萬學子。舊事之過。亦應改之,以安天下之心。
另孤今日共批閱五十一封奏折,少有睡眠,孤深感疲乏,然憂心陛下與天下,實為孤之幸事,孤,甘之如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