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因為槍出得長,便給了旁人可乘之機,長刀抵在她脖上,鐵器铿锵,将她勢頭壓下,無雙不得不單膝跪在地上。
她幾番試着站起來反抗,卻此次都被壓下。脖頸也被劃出了一道道血痕!
“不必殺她!”殷澈的聲音在馬上響起。
無雙因此保住了頭顱,但是脖子上的傷口頗多,鮮血從刀鋒處滑落。
“齊國君主無義,我姜國沒有對不起你的地方。當初殷澈你來姜為質,齊帝去世,姜國将你送回母國,助你登上王位。結果你稱帝之後便來攻打,殺我姜國百姓、将士幾十萬人!我死不足惜,隻是望姜國百姓、後人謹記你無德無義!如此為君,齊國遲早要步我大姜後塵!
姜國雖亡,我心不亡!倘若魂靈可存,本宮便是死!也要将殷澈拖入地獄!”
雖然殷澈大發慈悲,但是宴無雙卻并不領情。
她說完之後,伸手握在自己身前的一把長刀刀身上,然後果斷、狠絕地抹了脖子。
鮮血噴灑,在場将士見狀,紛紛退後。
宴無雙睜着眼睛看着宮牆傾倒,實則卻是她自己倒在了血泊之中。
秋風起,枯卷的樹葉上寫滿了難言的悲傷,直向蒼天飛去!
“轟隆!”
公主血濺之時,多年少雨的京都晉陽,竟然難得響起了震耳欲聾的雷鳴。
瓢潑大雨,帶着沉沉的哀怨,砸在地磚之上。
想起方才姜國公主咒言,在場軍士無不感到心頭震顫,戰戰兢兢。
然而當他們朝齊帝看去時,卻見齊帝并沒有表現出恐慌的樣子。
隻見他眉間帶着惋惜,似乎不樂意見到姜國公主死去,淡淡說道:“公主果然,風華絕代,天下無雙。”
憑着齊國國君的這一句話,姜國長公主大概是能被載入史冊。
從此,姜國滅亡,為同前朝區分,世人皆謂之後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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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内石磚觸感冰涼,無雙心中的溫度卻在不斷升高。
在她身邊伺候的徐嬷嬷見她醒來,忙放下手上的活計,走到她身邊,将她的腳抱起來放回床上。
“公主覺得身體爽利了,也得好好保重。咱們女兒家,不好光着腳在地上踩的。您這會兒不覺得,将來長大了就知道厲害了。”
無雙的内心十分激動,不過她本就是處變不驚的性子,所以隻是有些愣愣地看着徐嬷嬷,問道:“嬷嬷,現在是什麼時候了?”
嬷嬷一邊想着,一邊站起來将無雙床上兩邊的簾子挂到鈎子上:“快到卯時了。公主要傳膳麼?今日晚膳慢了些。方才見公主睡得舒坦,就沒忍心叫您起來。”
無雙本意是想問她現在是哪一年。但徐嬷嬷不知,隻以為她是在問什麼時辰。
徐嬷嬷是她的奶嬷嬷,早年跟在她身邊,後來因為她帶兵打仗,也無法近身照顧,無雙便請了弟弟的旨意,放她出了宮,之後便再也沒有見過了。
作為奶嬷嬷,徐嬷嬷對宴無雙可以算是盡心盡力,萬事周全。
甚至比起無雙的父母,徐嬷嬷待在她身邊的時間還要更長。
無雙對徐嬷嬷是有依戀的,在見到徐嬷嬷的時候,還以為是在做夢。
但是方才腳底冰涼的觸感,又是如此的真實。
看着自己屋内的裝飾,再看看嬷嬷的穿搭。倒有些像是她十七八歲時候的樣子。
想到這裡,無雙的身子不禁顫了一下。
“是身子還不大舒服麼?”徐嬷嬷最先察覺到了無雙的動作。她走到無雙的身邊,十分自然地将手放在了無雙的額頭。
無雙帶軍這麼多年,手上沾了不少血,人也變化很大。雖不至于冷血,卻變得不喜與人親近。
徐嬷嬷突如其來的動作,讓無雙的身體變得僵硬。
徐嬷嬷卻沒有察覺她的不習慣,隻是感覺無雙沒有發燒後,說道:“落水之後還是要注意些的,用過了晚膳後再歇息兩日吧,明兒找太醫再來瞧瞧。”
落水?
是了。
無雙勾起落到胸前的頭發,将其勾到腦後,蒼白的臉色卻減少不了她一身的皇家貴氣。
就在她十七歲那年秋天,她曾經貪玩,鬧着要到池子中拔蓮子吃。
最後不慎落水,原本身體健康的她,難得發了三天高燒,修養了小半個月才被父皇允許出殿門。
她是被父皇當做男兒養到十來歲的,直到她親弟弟長到五歲,母後身體漸漸衰弱,父皇才開始将心思從她身上轉移到了弟弟那裡去。
畢竟,再像男兒,她終究還是沒辦法接父皇的班。
十歲之後,她被要求不再習武。她喜歡這些文韬武略的東西,自然大鬧一場。
母後偏幫着她,這才能夠有機會學習到十六歲。
隻是十六歲那年,皇後因病去世。她也就不能再練習武術。
雖然能夠強身健體,但在父皇看來,她終究是要嫁出去的公主。
縱然姜國無人敢說無雙公主一句不是,但她父皇覺得常年練武影響女子身形。
她本身就身長七尺,比許多在朝男子都要高。
父皇怕她再長下去便不像個女兒家了,便讓她的老師不再教習。
無雙本來不是那麼任性的人,那日偏要去采蓮子,也多是因為習武不被允許,也不能再請教老師兵法,所以才鬧了脾氣。
誰想,那天大概是沒看黃曆,就是不走運,連老天都不幫她,鬧得她大病一場。
可是現在看來......
“焉知非福?”無雙看着殿内熟悉而陌生的一切,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