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一到,百花齊放,肅穆、對稱的宮牆内也多了幾分活潑的氣息。
無雙肚子裡有火氣,并不曾注意到自己眼前飛過了成對的蝴蝶。
她呼出一口氣來,将手撫上太陽穴。手指上丹蔻有種滲入指甲的感覺,透着一股水色,像是指甲裡滲出來的粉。
無雙眯了眯眼,冷靜下來後又睜開。
正想着接下來是不是得多安排些人盯着殷澈時,鼻尖忽然聞到了一股清新的香味。
這味兒極淡,應當是熏香染在衣服上的味道。
而朝内那些願意熏香的臣子,其實也沒有那麼幾個,又大多都愛那些極豔的香,少有用這樣雅調的。
這味道來得及時,沖散了無雙在宴嗣禮那裡受的氣。
香味引得無雙擡眸,朝那散發氣味的人看去。
這一看,無雙的眉眼動了動,嘴角也翹起了好看的弧度。
這不是巧了麼。
“蕭大人。”
蕭安和停在原地,恭敬道:“公主安好。”
無雙眼神平淡,讓人捉摸不透。
“把辇停下,本宮下去走走。”
擡辇的小太監聞言,趕緊将無雙放下了。
無雙走下車辇,到了蕭安和的跟前,對他說道:“蕭大人,陪本宮走走吧。”
雖然是公主殿下,對一個男子也未免過分主動了些。
若是無雙的奶嬷嬷看見了,必定會覺得不妥,出言提醒。
而現在正巧的是,徐嬷嬷這會兒并不在她跟前。而萱、紫二人壓根兒不敢忤逆無雙。
但她們還是能守好底線,不管如何,隻要公主殿下跟蕭大人在她們的視線之内,就不能算是太不符合規矩。
然而無雙大膽,蕭安和卻不敢逾矩。
“長公主殿下,臣來宮裡,是有事要同皇上商量的。”
無雙聽到他講宴嗣禮,原本的好臉色變了變,雖不至于生氣,卻也好看不到哪裡去。
“除了見皇帝,你來宮裡還能做什麼?”無雙反問他。
這便顯得蕭安和方才說的那些,十分的廢話。
“本宮也有話同你說,耽誤不了你的時間。若皇帝到時候真問起來,你如實說便是。”這會兒,她便不是那麼會體恤他人了。
蕭安和即便不擡頭看無雙,都已經從她的語氣中體會到了公主殿下的此時的心情。
他不再好拒絕,隻是沉默。
無雙見此,吩咐萱、紫二人,帶着一衆仆人在後面走着,不要離自己太近,便自顧往前走去。
蕭安和無言跟上,隻是也一樣同無雙隔開了兩臂的距離。
無雙雖然不滿他這樣避自己如蛇蠍的模樣,卻素來知道蕭安和心裡同那些老臣一樣,恪守規矩。
他能跟上來,隻怕都已經在内心做了一番搏鬥了。
因此無雙也不再過多強求。
就這樣,無雙朝前走了一路,蕭安和保持着距離跟了一路。
到了禦花園,無雙又不許人近身,隻讓蕭安和同她去了一處涼亭。
花園中百花齊放,嬌豔的芍藥,大朵大朵的牡丹,豔紅似血的山茶,此時正在花期。
可惜無雙心中裝着煩心事兒,并沒有心情去欣賞。
她站在那裡不說話,蕭安和也沉得住氣,一句話都不說。
最終,還是無雙先開口道:“去年秋天,先帝大病初愈,宴請群臣。百官獻詩祝賀,你為什麼沒有站起來獻詩?”
蕭安和不知無雙何來此問,隻得回答道:“臣,沒有詩才,不好獻醜。”
無雙笑道:“你蕭安和若沒有詩才,普天之下敢說自己有才的人隻怕也沒有幾個了。”
她知道蕭安和是在敷衍自己,所以笑容裡透着幾分冷意。
蕭安和到底是同無雙一起長大的,雖然男女有别,可到底比一般人了解無雙。
見無雙冷笑,他心中已經察覺出無雙的怒意。
沉默了一會兒,蕭安和才又開口道:“當時獻詩都是贊揚盛世。可北方胡人尚未平定,南方晉國虎視眈眈。中原大陸,天下共争之地。先帝雖有成就,平定中原,憂國憂民。可外患未除,如何就有盛世呢?天下未定,臣,不願違心贊美。”
其實他心中知道,公主貴為皇家人。同其說這樣的話是有些不妥的。
若是公主贊同他的話,那麼倒是無事。若不贊同,倘若添油加醋同皇上說一番,那他的烏紗帽丢掉是小,小命休矣是大。
不過若真到這一步,當今可能會看在同他從小關系好,又加上他家族的原因,大概率也不會殺了他。
但若真惹了皇帝厭棄,他的前途就肯定是斷送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