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夜幕已至。
高懸明月被重重烏雲遮掩身形,偶爾漏出幾縷晦暗的光線。
更高的地方,送來一陣相當寒冷的風,寒風裡摻雜着細碎的白色,飄飄揚揚。
某一片落到楊楓野的鼻尖,激得她一哆嗦。
——竟然是雪花。
夏末的雪花。
雪花飄落,闫畢也對貓捉老鼠的遊戲失去興趣。他向拔起餐桌的許汀緩慢地伸出手。
如果陳霆辰在場,就能認出,那是他折斷骷髅飛蛾翅膀前一樣的姿勢。
然而另一道刺目的光線投射了過來。
過于灼熱的光芒,接觸到的一瞬竟然有短暫的痛感。闫畢扭頭,發現一直躲躲藏藏的小學妹突然探出了毛茸茸的腦袋,舉着手機向這裡照過來。
她喊了一聲:“學長!把三十萬潑她影子上!”
闫畢:……
他反應了一下三十萬是什麼,向前伸出的手收回,迅速掏出玻璃瓶,來不及擰開,毫不猶豫,直接砸到許汀附在牆壁上的影子上。
刹那間那影子枯萎。
籠罩着許汀軀幹淺薄的那一層黑色也如潮水般褪去,仿佛失去了借力點,她雙眼一翻就要軟倒——
楊楓野穩穩接住了她。
而許汀扛起的餐桌将砸向闫畢,就在楊楓野以為他好歹是防恐部實習生,應該沒多大問題時,卻聽到闫畢并不那麼從容的聲音:“嘶!”
楊楓野一頓,她騰不出手,反身就是一個飛踢。
原本正在降落的大鐵桌被這太沉重的一腳生生扭轉了方向,桌角“砰”一聲撞上承重柱,反彈到地面還沒停下,再蹦跳了三次才抵消掉那一腳巨大的沖力。
闫畢:……
怪不得能單槍匹馬逼退畸變生物。
他掏出之前撿起的破碎手環,接觸到許汀的一瞬,光芒包裹住了她。
下一刻,她消失了。連帶着她匆匆露了一面的畸變生物。
居然是隻半大的蚊子。不是什麼惡魔。
楊楓野有些失望:“還以為會有抗鐮刀的死神。”
闫畢:“蚊子吸血,怎麼不算一種吸血鬼呢。”
楊楓野:“。”
為了省電,楊楓野迅速熄滅了手機屏幕,錯失了TAT的控訴。
TAT:他把這東西弄走了我吃什麼!
“對于已經到第一期的患者,會去廣場醫院看護,很安全。”闫畢說。
越來越大的雪覆蓋住一片狼藉的食堂。
冰冷的白色晶狀體堆積在一起。
楊楓野接住一片:“現在這世界變成什麼樣我都不會奇怪。”
闫畢道:“既然如此,去外面看看呢?”
之前那巨大的響動将窗戶震碎了一個破洞。怎麼想外面的情況都不會樂觀。
兩人剛一踏出去,迎面就撞上了神色緊張的陳霆辰。
“你們可算出來了!”他慌慌張張地大聲道,“手環似乎被許汀搞出了點問題,完全傳送不走!不過還好意識都是清醒的,不用擔心精神上面的問題!”
那也就意味着——
楊楓野越過他,看向他身後。
——空曠的街道,零星幾盞路燈亮着微弱的光。
光亮之下,陰影猶存。
黑夜才是它們擅于捕食的獵場。
跟樹幹差不多粗壯的蟒蛇纏繞住停留的某輛轎車,蛇信子對着幾人森然吐出。不斷有黏稠的汁液混合着雪水落下,擡頭望去是一張布滿尖刺的深淵大嘴。而不知是誰未完成的論文在腳底下堆成厚重的一層,仿佛也有生命一般流動。已經沒有多少可以行走的道路。
“我一個沒注意,他們全都被感染了!不知道有多少隻畸變生物!”
陳霆辰急聲道。
加上楊楓野一共有30名測試者參與。最先被淘汰的男生,劉茹茹和許汀被傳送出去不算,楊楓野,闫畢和陳霆辰不算。
闫畢思索片刻:“24隻?”
楊楓野沉沉道:“25。李思琦還在這裡面。”
蟒蛇和那張深淵巨口正在對峙。在它看來,這三個弱小的人類沒有什麼興趣。
哪裡傳來渾厚的鐘聲,此時敲響。
晚上七點。
如此怪誕的小世界。
楊楓野仰頭,望向罩子。
似乎隻有基地裡面才是這幅驚悚景象。伴随着紛揚雪花。
更像了。
一個櫥窗裡展示的玻璃球。而櫥窗外,駐足的行人毫不擔憂玻璃球的動蕩怎麼會波及自身。
蟒蛇和大嘴巴還在各自警惕地對峙,仿佛在争選存活到最後的優勝者。
——優選。
——蠱蟲。
“對于防止外溢的保護措施很到位,然而卻對參與測試的人怎麼看,怎麼都像是放養。”楊楓野忽地開口,豁然開朗。
“——是人啊。”
楊楓野自語喃喃:“原來還有人。難怪他說我隻回答對了一半。”
陳霆辰不懂她在說什麼,投來好奇的目光。
蠱蟲優選。
争搶着活下去的,不僅是蠱蟲。
……也可以是人。
将具有毒性的人和畸變生物共處一室,聚在密閉的基地罩子裡,任由他們互相争鬥。
竟以人肉為飼料,意圖挑選培育出活到最後的赢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