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他是人還是蟲子——”
陳霆辰緊張地攢緊手中的瓦片,當作一件稱手的武器,大概是他在先前那片混亂中撿到的。
“它們要過來了!”
是這樣的。
失去了大紅蜘蛛的威懾,暗處的影子争先恐後地爬出,堆積成山的紙稿淹沒道路。而紙層之上,蟒蛇不知怎的,突然對他們來了興緻,緩慢爬行。
雪越下越大。
沁骨的冰涼,濕冷的結晶落到楊楓野的發梢。
鼻尖落了一簇,她從那上面嗅到熟悉的橙子味水果糖的甜香味。
她記得李思琦喜歡這種味道的糖果。
去年某日假期的冬夜,楊楓野第一次見到雪,驚奇地喊上室友們去綠園玩,而李思琦作為純正的北方人對這些不感興趣,還是楊楓野賄賂了一袋水果糖才從溫暖的被窩裡鑽出來。
她對楊楓野堆起的拳頭那麼大的小人表示嘲諷,然後說:“在我的家鄉,打雪仗都是直接埋人的。這雪太小了,玩不起來。等有時間來我們家住幾天,就知道什麼才叫做堆雪人。”
邢菁和劉茹茹正在跟李思琦閑聊。楊楓野趁亂,壞心思地藏起李思琦的糖果,埋到她堆的小雪人裡。
直到雪融化後,水果糖也不見蹤迹。可能是野貓叼走了,可能是保潔員清理了,也或許是跟随雪一起融化掉,甜味滲透進雪花裡,化作水,化作雲,環遊世界一周,然後等待來年再度飄落。
水果糖味道的雪花。
不同于畸變生物,而是異象。
正如劉茹茹降臨的黑夜。
——為什麼她會害怕這個?
楊楓野皺眉回憶。那年冬夜裡,幾人玩到後半夜,擁成一團回到宿舍,期間李思琦出了個門,她最後一個熄燈。
當時楊楓野困得迷迷糊糊,隻看見李思琦站在打開一半的窗前,似乎被冷風凍到,打了個哆嗦。
“喂——”
楊楓野倏然回神。
陳霆辰看上去有些崩潰:“怎麼這時候隻有我一個人在認真地緊張啊!這是走神的時候嗎?”
遠處的蟒蛇距離他們不到一個街道的距離,陳霆辰不敢輕舉妄動,闫畢也正低頭對手環忙碌地操作着什麼。
聽到隊友的控訴,他擡眸看了一眼:“不慌。”
楊楓野問:“你在幹什麼?”
闫畢在擺弄的間隙說道:“寫檢舉信。”
楊楓野:?
闫畢:“向大領導投訴行動處的兩位成員疏忽大意,置測試者的生命危險而不顧。這麼多人,手環全部失靈,竟然還沒察覺出不對勁。”
他按下發送鍵。
楊楓野對他的行為表示贊同,但對他選擇的時機予以懷疑。
畢竟。
她擡頭望向蟒蛇,陳霆辰的緊張不無道理,這巨蟒感覺一張嘴能全把他們給屯了。
“我真服了。誰算計得過共生所那幫陰險狗賊啊!”
翻飛的雪花裡猝然竄出一道寒光,破風聲中一把大菜刀狠狠截斷在蟒蛇與三人中間。
公上慕兩隻手各提溜着一個昏過去的人,背後抗了一個,即使這樣仍然腳步不停。
看上去,比起蟒蛇,公上慕更像某種食物鍊頂端的畸變生物。
她罵了一聲共生所,扭頭的瞬間又變了神色,對着耳機卑微彙報:“在轉移了在轉移了……找到他們了。”
肩負着運人的重擔,公上慕對待畸變生物沒有之前那樣小心,而是簡單粗暴地斬斷蟒蛇要害。大菜刀回轉的瞬間,她一腳踢飛,大菜刀又猝然飛轉出去,砍掉樹上蹲守的影子。那裡傳來幾聲噗噗,随即歸于沉寂。
“走吧。看起來你們還能動彈,我沒多餘的四肢了。”公上慕道。
楊楓野:“去哪?”
“出去啊。”公上慕理所當然道,“外面估計吵翻天了吧。共生所這次做過頭了。”
前行的重重紙稿被大菜刀毫不留情地劈斬,論文之海露出供人前行的小徑。楊楓野拾起一片,那上面僅剩了一半的标題:淺析藻類催化劑對表層植被的生長因子。後面是什麼,沒有了字迹。
陳霆辰長長呼出一口氣,對起碼有人來接他們出去這件事感到如釋重負,急忙跟上公上慕的腳步,殷勤道:“姐,我幫你擡一個人吧。”
公上慕點頭。她當然樂意有人分擔,這樣能更好地監視周圍蠢蠢欲動的影子。
兩人很快完成交接,闫畢跟在他們身後,擺弄完手環,發現還有人沒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