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暫的寂靜。
舞台上,熒幕緩緩熄滅,所有的前塵往事驟然被關閉。隻剩下聚光燈中,痛苦捂着喉嚨的聶小霜。
她終于可以移動,黑霧從她的腳踝下散去,許久沒有一個人願意上去扶她。于是聶小霜自己掙紮着站了起來,慢慢走回了2号隊裡。
之前隊裡的人默默離她遠了點。
于情,他們并不想跟這樣一個校園霸淩的人講話。
于理,任誰都看得出來這個所謂的遊戲隻針對她一個人。
多年前聶小霜附加在楊楓野和向葵的流言蜚語,終于是兜兜轉轉,又回報在了她身上。
“真精彩。”司越澤說,“也算沒白來,值回票價。”
“向葵……從前不是一個願意将傷口暴露給人看的性格。”楊楓野思索片刻,遲疑着回憶起與她結交時的性格。
但是如此多年,她變成了什麼樣子,沒人能說得清。
那時候,她的心靈柔軟得像牆頂上的爬山虎,随風飄搖,很容易被人牽動情緒,柔軟得有些懦弱。
所以在楊楓野誤會了她真的偷拿了自己的保溫杯時,她從來不會真正地當面跟聶小霜對峙,她的家境,生長的環境決定了她注定要缺乏這方面的條件。
聶小霜正是拿捏了這一點。
但是,現在。
是即将發生或者發生過什麼,讓向葵決定将這些和盤托出?
楊楓野隐隐有些不安。
在這種隐約的不安中,向葵廣播道:“你确定保留牌嗎?”
她的聲音裡帶着若有若無的笑意。
聶小霜顫抖着點頭。
向葵:“那就繼續吧,下一位。”
下一位是3号楊楓野。
這時,一直懶洋洋趴在展覽櫃上的闫畢活動了一下身子,徑直走到楊楓野面前。陰影的打光下,他側臉分明,襯衫領子懶散地豎着,溫聲打斷楊楓野的思考。
“換牌。”他說。
楊楓野困惑地擡頭。
“我是方塊四,現在台上擺的是方塊三。我們換牌後,這樣也方便通關。”
闫畢看了一眼衆人,依舊是溫和的模樣:“還沒發現嗎?遊戲怎樣通關并不重要。”
向葵的目的,隻是想報複而已。
至于為什麼要采取這種形式——
楊楓野低聲說:“以前信息技術課,她最喜歡拉着我玩這些電腦遊戲。掃雷、蜘蛛紙牌、祖瑪……她還聊過,要是放到現實,掃雷是真的雷,蜘蛛是真的蜘蛛,以後想當一個遊戲開發工作者。”
“所以通關蜘蛛紙牌後,接下來的遊戲,應該是祖瑪。”
闫畢道。
楊楓野低低地“嗯”了一聲。
她應當也是恨自己的。楊楓野覺得。回憶起過往,自己确實扮演了一個旁觀者的角色。
而那時候最不應該做的便是冷漠旁觀。
事實也證明了闫畢的猜測,向葵并不在乎他們會使出什麼手段,隻要聶小霜一直輸就好了。
2号隊看聶小霜的眼神多少帶了點怨恨,不過懲罰隻落在她一人頭上,他們迅速決定了之後的放牌都是讓她去。
“怎麼看都應該你去吧?”
“難道不是因為你之前幹過的壞事嗎?”
“真是沒看出來——”
“我有個問題。”
在2隊開始推搡聶小霜去放牌,而其他人攀然醒悟開始互相對紙牌點數的時候,聶小霜同伴的好友突然蒼白着臉開口。
她看了一眼聶小霜,聶小霜漂亮的臉蛋此時痛苦地皺眉,似乎有些不忍,轉而望向楊楓野,努力不讓聲音聽起來顫抖:“小霜……聶小霜說向葵跳樓的時候,你就在旁邊看着,這是真的嗎?”
這下所有人的目光都投了過來。
闫畢皺了皺眉,司越澤攔住了他。楊楓野平靜地回望那個緊咬下唇,有些不甘心的女生:“如果你是說教學樓天台的那起事故。是的,沒錯。我當時就在旁邊看着。”
那個女生一下子尖銳起來:“那你怎麼就這麼心安理得覺得自己一點沒做錯?既然小霜都這樣了,你才是那個導緻向葵自殺的——”
“閉嘴。”
廣播裡傳來冰冷的聲音:“我可沒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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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一輪放牌過去,展示櫃前,空白的紙牌開始浮現出點數。
因為聶小霜手裡捏着的是最小的牌,除非所有牌放完,她根本不能打出這張。
聚光燈落下,照在她恐懼的面容上。
“向葵跟我說過,再怎樣高超的技巧用過第二次,多少就會有些膩了。”楊楓野出聲道。
所以這次,跟上回聶小霜經曆的保溫杯不一樣。
向葵隻發了兩個道具。
一個是保溫杯,聶小霜已經用掉,被黑霧回收。
還剩一張畢業照,此時正好好地被楊楓野握在手裡。
舞台上厚重的黑霧緩緩凝聚,最後變換出一個有些年代感的——
棺材。
向葵道:“這次,請所有遊客上台。”
聶小霜的肩膀肉眼可見地放松了些,但緊接着向葵又道:“請聶小霜打開它。”
舞台慢慢站滿了人,不過這些人還不是太多,剛好能圍聚成棺材一圈,有些膽小的遊客緊張地往後退了幾步。
他們還是有點害怕,雖然大概知道,向葵不會對他們動手……應該不會的吧?
聶小霜說不出話,她的脖子慢慢變得腫脹。
楊楓野看清了她的變化,心想,今天,大概聶小霜不能活着走出海洋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