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别急,我馬上叫阿江一起去找,你就在店裡等着,萬一她回去了。”
辜玉站在房間門口對着電話那頭說。拿下手機側身看向吳遙,對她匆忙說了句:“你今晚先住着,明天再給我答複。我有事兒先出去趟,有事兒打我電話。”
說完,也不管吳遙的臉有多臭,扭頭就走向樓梯口。
吳遙追了出去,“等等!”
“我知道,我知道。阿英在島上生活幾十年,她可比你還了解這裡,肯定不會走丢的,你也别太擔心。”
辜玉邊講電話邊走下樓梯,身後跟着響起一串“噔噔”的腳步聲。
走到古樸的一樓,木門半阖,門外的陽光像炊煙一樣飄進來。辜玉歪着頭夾着手機,雙手推開門,回過頭,陽光撲撲照亮他的側臉和琥珀色瞳孔。
“你幹嘛?”辜玉問樓梯上跟下來的吳遙。
“我……”吳遙卡殼了下,改口,“我跟你一起去找。”
一起找?
辜玉沒有想到吳遙這副冰冷的皮囊下竟然還有這熱心腸,一時有點錯愕。還沒反應,吳遙已經率先從他身旁走了出去,兩步跳上了三輪車,戴上頭盔,“走啊!愣着幹嘛?”
“……”
“不跟你說了,我回店裡開車。”辜玉挂掉電話,撈過頭盔戴上,油門一擰,“坐穩了!”
路上吳遙和辜玉确認了,走丢的阿英就是阿英雜貨鋪的阿英,也就是早上吳遙遇到的老人。
聽黃健,也就是阿英的孫子,雜貨鋪櫃台後的男人說,阿英是下午三四點走沒的。
中午他在前面看店,阿英在雜貨鋪裡屋午睡。按照日常作息,三點左右阿英差不多要起來去旁邊菜地裡照看她自己種的幾片菜苗了,但這天過了三點半都沒看阿英起來,黃健本來覺着是老人貪睡,就沒去叫她。
但都快四點了也沒聽見裡屋聲響,黃健急了,喊了好幾聲也沒聽見阿英搭理,他擔心阿英出什麼事,急了,去裡屋看了眼,這才發現根本沒有了阿英的蹤影。
吳遙扭頭問辜玉:“他四點多才去看的?”
“他家雜貨鋪後面是個小閣樓,要爬梯子才能上去,他一個人很難爬上去。”
吳遙一愣。
閣樓……
黃健是個殘疾人。他隻有半截腿坐在輪椅上,一個人是怎麼爬着梯子找上去的?吳遙想不出來。
海邊沙礫砸得人臉疼,吳遙的眉心緊鎖。
辜玉扭頭看吳遙一眼:“你認識阿英?”如果不是認識,很難解釋她這驟然兩極化的性格變化。
“算不上認識……”
吳遙的聲音被風聲蓋過,辜玉沒聽清,扭過頭看她。吳遙又大聲“嗯”了一聲,眼睛看向了前方路邊搜尋人影,答:“認得出來,不用擔心。”
-
騎三輪車效率太慢,兩人回到民宿換車。
小橘等在民宿門口,已經把辜玉的車鑰匙從裡面拿出來了,急匆匆道:“阿江已經騎自行車出去找了,我跟他說找到了打電話回來,但他還沒消息。”
辜玉接過車鑰匙,示意吳遙跟他去後面,“車停在另一邊。”
小橘看到吳遙,有點意外,吳遙順下她的腦袋,“不用擔心,我跟他去找。”
坐上辜玉的越野車,聽他介紹,葫蘆島有南北兩條線,北線都是些開闊的沙灘海場,周邊都是些商業性質比較濃的店鋪,平時本地人去得少,大部分是遊客去的。南線海岸多、山脈多,地勢比較陡峭,但本地人的舊居、祠堂、宮廟之類的基本都在南線,所以本地人平時往南線活動比較多。
阿英雜貨鋪就位于南北線之間。阿江已經騎自行車沿北線去問了,辜玉他們就開車往南線走。
“視力怎麼樣?”辜玉問。
吳遙瞥他一眼,“好得很。”
又補充:“也會問話。”
辜玉往南線開,一路路過很多本地舊厝,他開得慢,方便吳遙目光搜尋和向路人詢問。
當地很多居民認識辜玉,也認得他的車,見到副駕駛上的俏麗女孩,忍不住上前攀談,于是常常分不清主次重點,吳遙問他們有沒有看到阿英?他們問吳遙是哪裡來的?和辜玉處了多久了?什麼時候結婚?
“草。”
吳遙氣得直冒火,黑着臉複述:“你有看到阿英嗎?阿英雜貨鋪的阿英!”
路邊居民這才反應過來,“沒看到啊,咋了,她走丢了啊?”
“……”
鄉間小道狹窄,又常常有路邊玩耍的小孩鬼探頭,辜玉不得不集中起一百二十分精力看路,也無暇幫吳遙應付,直到快開出這條路才聽了一耳朵,登時樂呵起來。
看着吳遙黑得滴水的臉,笑得挺賤的,“他們就這樣,熱心,别生氣。”
“……”吳遙瞪他,“熱心怎麼沒見他們跟着去找?”
兩人沿着南線大大小小的路徑開了一圈,都沒打聽到阿英的消息,眼見天都要黑了,遠處騎來一道黢黑的身影,是一個下午被太陽曬得冒煙的阿江。
“玉哥,吳遙姐,你們找到了嗎?”阿江從自行車上跳下來。辜玉從後備箱拿出一瓶礦泉水丢給他,“沒有,打聽到消息了嗎?”
阿江擰開礦泉水,仰頭咕噜咕噜喝了半瓶,半瓶順着下巴流了下來,胸膛劇烈起伏着,回答:“有,有人下午四點多看到她往西山口方向去了。我下午也往那邊找去了,但是那邊山啊廟什麼的太多了,我找不過來。”
西山口是葫蘆島祭祀宮廟的聚集地,又山嶺多,白天還能一個個找找,這會天都黑了,再找可就麻煩了。
辜玉思忖着叫阿江去報警,黃健的電話就又打來了。黃健聽他們還沒找到阿英,急得不行。
辜玉拿着電話去一旁安慰黃健,吳遙和阿江兩人一左一右站在車旁。
吳遙在手機上看地圖,找到西山口,拉着地圖放大再放大,看到細小的地标,有個地方叫做“福崖”。
有點熟悉的名字。
吳遙忽然想起了早上阿英的話,問向阿江:“你知道福崖是哪裡嗎?”
“福崖?”阿江看起來對吳遙的這個問題很驚訝,臉色露出些諱莫如深的表情來:“為、為什麼這麼問。”
吳遙見他神色奇怪,心中反倒有了點底,覺得應該沒人去那兒找過。于是說:“阿英可能去了那裡。”
這下,阿江的臉“刷”的一下白了:“吳遙姐,那裡可是……死人崖。”
辜玉打完電話也回來了,剛才電話裡黃健也提到了福崖,覺得可能性很大,于是決定去那裡找。
“島上有海葬的傳統,葫蘆島上死了家人通常會領了骨灰都去那裡撒,以前叫死人崖,現在改叫福崖。”
“我和阿江去,你先回店裡等吧,叫小橘去鎮上派出所報個警。”辜玉拉開車門,動作停頓了下,才想起問吳遙,“會不會騎自行車?”
畢竟這地兒前不着村後不着店,離民宿又有點距離,剩下唯一的交通工具就是這自行車了。
“不會。”
吳遙眼都不眨,回答得很響亮。說完就飛快跳上了後座,“阿江去報警,我跟你去。我這人天生陰鸷邪門,容易招鬼,給你當避鬼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