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飯時,他依舊對吳遙溫柔有加,為她夾菜,幫她挽袖口,從容回應她同事朋友的玩笑。
隻是在Liz玩笑說到“你們婚禮我必須坐主桌”時,辜玉沒有回答。
這玩笑很快淹沒在了他們的其他話題中。
吳遙擡頭看了眼辜玉,他若有感應地轉過頭,目光望進她的眼眸,笑意未減。
“嘴角。”他提醒。
“嗯?”
他拿紙巾幫她擦嘴角花了的口紅,動作輕柔,目光帶笑。
與戀人無異,隻是沒有名分。
用餐後,天色稍晴,他們又緊慢趕着拍好了剩下的衣服。
一行人回工作室進行後期加工,辜玉幫她們拿了東西上樓,随後說要先走一步。
“有位老朋友也在瀝京,去和他見一面,晚上不用等我。”
辜玉始終表現得平靜,沒有将任何負面情緒施加給吳遙,融洽得好像中午那句對話根本沒有發生,兩人之間也沒有什麼隔閡。
可吳遙心裡明白,他是介意的。
電梯樓層顯示緩緩靠近。
他扶着吳遙的後頸,在她臉頰邊吻了一下,說:“回去吧,外面涼。”
吳遙張了張口,話卻像卡在嗓子眼裡說不出口。
那日之後的兩天辜玉都沒有回來。
吳遙每天忙于在工作室和工廠跑,白天也無暇思慮,隻有到了晚上,一個人回到空蕩蕩的房子裡時,才會反複地想起他。
兩人也有信息往來,多是飯點時分辜玉發來的消息,詢問她是否下班,是否規律飲食。每個問題她都一一回答,沒有回避,也沒有主動。
昨天晚上還給她發了個位置,他去了另一個更北的城市。吳遙也沒問去做什麼。
“辜玉呢?怎麼這兩天沒看見他?”忙完兩天,Liz問:“還想着帶他逛逛瀝京呢,他這連續點了兩天下午茶,怪不好意思的。”
“去朋友家了。”吳遙恹恹地回答。
Liz瞧出她狀态不對,猜測:“吵架了?需要情感咨詢嗎?五百一小時。”
“滾。”
Liz滾去接水了。過了一會又拉了把椅子在吳遙跟前坐下,“我大膽猜測一下,你們吵架,不會是因為我的原因吧?”
吳遙看來他一眼,平靜道:“你不配。”
“……”
她頓了頓,又别過頭,加了一句,“這不是主要原因……是我自己的問題。”
Liz不解:“你問題這麼多,具體指的是哪個?”
“……”
吳遙沒心思跟他吵,回答說:“你說得對,我有病。”
“嗯。”Liz神色認真。
吳遙吸了一口氣,像要說出什麼長篇大論,憋了口氣,又趴了回去,神情有些茫然,“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但是,我挺喜歡他的。”
她什麼也沒說,但Liz想到她昨天義正言辭地讓自己不要開“對象”“戀愛”這樣的玩笑,大抵也猜到些許他們的矛盾。
“其實你不是有病,吳遙,你是膽小。”
他剖析說:“因為受到過傷害,所以就把自己的心藏起來,假裝冷漠。你這種情況學術上叫做PTSD,創傷應激綜合征,現實裡叫做——”
吳遙:“鴕鳥?”
Liz想了下:“倒也不是,叫做反射弧比較長。人家受傷了頂多一年兩年就走出來了,你隔了五六年還在反複咀嚼品味,覺得自己配不上真摯用心的愛情,這隻能說明,你比較戀舊和長情。”
“……”
吳遙被他這個說法惡心到,瞬間從惆怅情緒裡解脫出來,“去你的,你才戀舊。”
Liz笑吟吟起身:“對了,忘了告訴你一件事。”
他說:“那葉唐去年借錢炒股,賠光了本錢,又欠了高利貸,現在正四處借錢呢。當心他找你。”
吳遙沒什麼情緒波動,一副死魚樣:“不巧啊,我現在錢包比臉還幹淨。”
傍晚回到家時,辜玉給她發了條消息,讓她幫忙在他行李箱裡找份文件。
辜玉的行李箱就擺在她床邊,還維持着第一天來時攤開的狀态。
吳遙在他行李箱夾層裡找到了那份文件,和文件一起放置的是一本書,她一塊拿了出來,随手放在床頭邊,拍了那份文件的照片發給辜玉。
她問:【這樣可以嗎?需不需要掃描成pdf文件發給你?】
是份不動産轉讓合同,寫的是外國地址,吳遙也看不懂。
辜玉收到文件後隻回了個【可以】。
可以?是需要還是不需要?
吳遙把手機丢回床上,洗了個澡,看到那個【可以】後隔了一分鐘,他又問:【在做什麼?】
她看到那條消息時,廚房的水恰好燒開了,吳遙沒回複,去給自己沖了包感冒藥,心不在焉地思索着下午Liz說的話。
他勸她少思考,多跟着感覺走。
“誰能料到下一秒發生什麼呢?你前些年總是想不開、不想活,現在不也已經走出來,開始苦惱戀愛問題了?看吧,日子一步一步走,總會走明白的。”
想得出神,開水倒歪了燙到指尖,趕忙到水龍頭前沖冷水,又去衛生間敷了點牙膏。
一通忙碌,感冒藥也忘了喝了。
吳遙又回到房間,盯着辜玉的行李箱發呆。
他的行李不多,放眼望去都是黑白灰色系的衣服,有的是西服,有的是休閑裝。每一件都能讓她想到辜玉穿起來的模樣。
他那麼高,是天生的衣架子,好看之外,骨子裡又有讓人不經意着迷的沉穩和溫柔。
吳遙回憶着在葫蘆島上和他認識的過程,試圖為自己不知何時冒出的心動溯源,想着想着,又是長時間的出神。
手機振了振,剛才的消息吳遙沒回,辜玉又發了一條消息。
【把鞋穿上,或者上床。晚上溫度更低了,當心着涼。】
往前翻了翻,果然是吳遙給他拍文件時,無意拍到了自己踩在地闆上的腳。
她盯着備注上的【辜玉】兩個字看了一會,抿了抿嘴角,決定:少思考,多随心。
于是回複辜玉:【你提醒得太遲了,已經感冒了。】
吳遙翹着手指上不足黃豆大的牙膏痕,接着賣慘:【我還被開水燙到了,好疼。】
冬天手機電池掉電飛快,凍了一會就關機了。
經辜玉提醒,她打開了房間裡的暖氣,等待手機充好電開機,可能是感冒頭暈的原因,她趴在床上迷迷糊糊就睡了過去。
醒時已經不知是什麼時候了。隻覺半夜床邊陷下一塊,一陣寒冽的風掃過面頰,帶過熟悉又好聞的味道。
“吳遙?”辜玉溫聲輕喚着她。
她察覺到一隻手落在自己的額頭上,手很涼,以至于她很快就醒了過來。
房間裡燈沒關,她眯着眼,看見辜玉就坐在床邊,黑色大衣裹着冬夜的寒風,他微微蹙着眉,目光深沉又急切。
“頭暈嗎?現在感覺怎麼樣?開水燙哪了?先不睡,我們去醫院。”
房間裡明亮的燈光有些刺眼,吳遙的眼眸微微發顫,她的眼裡倒映着辜玉着急的神情,心底好像有片潭水輕輕晃動。
她抱住了辜玉,趴在他的耳邊,輕聲說:“辜玉,做我男朋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