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醒來時她渾身濕黏,難受充血,眼睛睜不開,太困了,又累又餓,伸手想推人,嘴巴幹得張不開,悶着聲想走。
伏黑惠這個醉鬼抱她抱得死緊。
阿芙洛推不動,手試探地往上掐他臉,實在是累,連下狠勁都沒勁兒。她不知道,面前這人悄悄借着濃密的睫毛看她,見她沒睜眼,索性裝不知道,又往前一湊,反倒把她摟得更緊,絲毫沒有困倦。
“渴。”阿芙洛蓄了半天勁,才終于說出這個字,太累了都講不出話,眼睛怎麼睜都睜不開。
伏黑睜開眼,見她嘴巴爆皮,想起昨晚,松了手。魯智深倒拔垂楊柳,樹身一點一點被倒拔。
感受又開始卷上她,像是深陷漩渦無法自拔。好在伏黑惠還記着她口渴,和昨日一樣把她一把抱起,去了廚房,把人放在桌台上,一邊把水遞到她唇邊。
她連喝好幾杯,也顧不得伏黑惠的小動作,夠了就偏頭,困得往他懷裡鑽。
沒有生氣、沒有指責、沒有厭惡……伏黑惠抱起她。緊密相連,距離為負,他抱緊了人,隻覺得她的心跳是如此清晰,以至于他的心跳忍不住随之轟鳴作響,為之和聲。
他簡直不敢再動,怕把她吵醒,又把她抱回床上,親了親她沾了水的微涼的嘴唇。
伏黑惠想,他們昨晚都喝醉了。至于為什麼醉鬼幾把能那麼硬、可能是酒的效果比較特殊吧……為什麼醉鬼對前一天晚上記憶那麼清楚、可能是這名貴好酒效果好吧……為什麼醉鬼能意識清醒、可能是酒是假酒吧……不管怎麼樣他們都是醉了…
她是……虎杖悠仁的……妻子……
伏黑惠忍着,昨晚醉酒的錯事已是大錯、現在他們這樣實在是……
阿芙洛小嘴含着氣對着他的耳朵。
他的腰比他的腦子反應得更快。
她累得踢不動腿,推他:“出去。”
伏黑惠身體一僵,一卡,好似海峽關卡截住未交費的船隻。
她臉上還有着淚,昨夜的汗黏住她的發絲,手無力地擡起。
沒有再聽到“出去”,伏黑惠試探性地又動起來。
她忍不住哭。
醒酒的伏黑惠不說話,隻是安靜地用手幫她撥開臉上的發絲,看着她動情的臉還有緊閉着的眼睛裡流下的淚。
阿芙洛是被餓醒的,實在是餓得太狠了,全身還痛得要命。她肚子裡空得燒胃,痛得她睜開眼睛,就看到伏黑惠那張文靜得如睡美人的臉。
真漂亮……她愣怔地伸手,好小的一張巴掌臉,睫毛長長地搭在她的指尖,秀氣烏黑的眉毛,單薄的臉皮裹着一點薄肉,軟得像薄皮湯包。
阿芙洛一想到湯包餓得更厲害,要起來,還是被伏黑惠死死抱住,她試探性地扭身,結果兩個人都齊齊嘶聲。
“你——”阿芙洛嗓子還有點啞,隻見伏黑惠睫毛眨巴眨巴,裝困得非常失敗,心頭無名火起。
伏黑惠臉猛地燥紅,伸手去捂她的眼睛,輕聲說:“别看。”裡面水聲,在此時安靜得一根針都掉下來的環境裡分外吵人。他又不敢快,怕傷着,隻好慢,可這種事就是越慢越磨人。那東西又是一卡,兩個人齊齊一頓。
伏黑惠見阿芙洛咬着嘴唇,想上去舔,又忍住:“咬得痛,别咬了。”這話倒是一語雙關。
這下倒好,伏黑惠隻覺得自己的掌心被淚水打濕了,吓得不管不顧。他松開手就見到她一對淚眼,當即又恨又悔,反手就用被子裹住她:“對不起……”
“抱我。”
伏黑惠低着的頭一怔,擡頭見她一眼,隻僵硬地用手去擦她臉頰上的淚,不敢動彈。他此事做得錯極,不敢再錯上加錯。
阿芙洛見他不聽話更是生氣,轉身罵他:“壞狗。”
這一句宛如一記響亮的耳光,這下伏黑惠連按她被子的手都收了回去了,擦她的淚的手也收了。整個人安靜地土下座跪在她身邊的床上,垂着頭不敢看她。
“餓。”阿芙洛氣,但肚子裡餓火燒灼,冷着一張臉說。
伏黑惠木了一下:“我去做飯。”他起身套了條長褲,昨日的裡褲已經被打濕得不能再穿。先去廚房接了好幾杯溫水,見阿芙洛喝夠了便接了一杯稍燙的放床頭。果汁、牛奶,還有零食也全拿出來了,過年的年貨他挑着都拆了放床頭,自己去廚房做飯。全程他不敢看人,隻是安靜沉默,如木呆子。
紅白格子的圍裙一系,他煮飯洗菜,當水龍頭擰開的時候,有幾滴水龍頭以外的水,莫名其妙地掉出來,啪嗒啪嗒打在水池裡。伏黑惠頓了一下,安靜地擦了一下臉,沉穩地擇菜切肉。
飯菜好得很快,被伏黑惠端到床邊。阿芙洛自己勉力坐起,伏黑惠的手舉起來一瞬,又隻好放下,指甲猛嵌進掌心。
她餓得狠了,吃了很多,太累所以吃得慢,時不時需要自己揉一會兒肚子。阿芙洛時不時看伏黑惠一眼,而伏黑惠知她在看自己,隻餘滿心悲涼——自知從此阿芙洛定然記恨于他、要與他斷絕關系,從此分道揚镳、恩斷義絕。
等吃完飯,伏黑惠收走碗筷,阿芙洛明顯想叫他,于是他刻意把動作放慢又慢,終于等到:“衣服。”
伏黑惠面無表情地側過臉:“要什麼樣的?”
阿芙洛皺了一下眉,見伏黑惠明擺着要堅持昨日酒醉誤事的樣子,也不想再麻煩他:“算了,你走吧,我自己拿。”
這三個短句,一下、一下、又一下鑿進伏黑惠心裡。他隻覺得那一顆昨日被水泡軟的心都被鑿爛了,早就知道的結果,卻還是在此刻毫不留情地宣判了他的死刑。
你早就知道……不是嗎?他一瞬間捏碎了餐盤,于是吃完的碗筷一下子噼裡啪啦碎了一地。
這明顯吓到了阿芙洛。她甚至往後退了一下,雖然隻是在床上挪了一下屁股,但初男開葷把她收拾得太慘,痛得厲害,還是沒忍住痛呼一聲。這一聲引得蹲下身徒手撿碎片的伏黑惠擡眼對視,她就撞進一雙冷厲的鳳眼裡,他的眉緊皺着,眼尾挑着,眼中洶湧翻滾,愛恨情仇難以辨明,随後他又低下去,背卻挺得筆直。
完蛋了……看來他昨日失了清白不太高興,想來也是,畢竟他一直認為我是虎杖悠仁的亡妻,自己又是他的摯友……雖然是伏黑惠醉酒主動,但她當時縱容地飲下那杯酒,也是罪過……而且看他這幅樣子,想來是對我又痛恨又自責,今後還是不要再相處了吧……
阿芙洛于是裹着被子,善解人意開口:“昨晚的事就當我們都喝醉了,你這麼多年對我的照顧也已經算是還了悠仁的恩情了,今後也不勞煩你照顧我了。我現在也有了工作,已經能照顧好我自己了。謝謝你,伏黑君。”
本來被他收在掌心的碎片猛地刺入他的掌心,鮮血從他的指縫流出。簡直又把阿芙洛一驚,可他面上卻毫無表情、長睫攏着眼中的神色:“嗯。”
阿芙洛不解,隻覺得自己或許是解決這個問題了。等伏黑走,她在床上坐一會兒,慢慢扶着牆,龜速地拿了睡裙,緩慢地進浴室洗漱。一照鏡子隻覺得駭人,全身紅紫印子,臉頰上一塊牙印。泡完不得不又沖一遍,套上睡裙,隻覺得衣服磨,隻好提着衣服。隻見床上用品全部換新,濡濕的床墊上也已經墊了一層毛巾,床頭櫃一張便簽貼“新的床墊明晚送過來”,字迹工整,明顯是伏黑惠寫的。
她實在是累了,徹底昏睡過去。
一下、兩下,像是在海洋裡,熟悉的感覺又席卷上阿芙洛。她睡了好一會,休息得還可以,現在驚醒。
“誰?”她剛弓起的腰又塌回去,躺着無力地想摸索床頭燈,天太黑她隻能猜測,但伏黑惠不應該走了嗎?
那人似乎被這句刺激到了,扣住她的手,就往下吻她的嘴唇,狗一樣又咬又舔,潮濕的水噼裡啪啦砸她臉上,滿嘴的酒氣又渡入她口中。
“伏黑!”她用力推他,含糊地喊他,“你又醉了。别……!”
奶油筆被戳入面包,阿芙洛這才發現那奶油筆居然是微涼的,伸手一握,才發現是塗了藥膏,想來是想給她消腫,結果就塗到上面給她消腫了。這不握還好,一握更是難堪。
伏黑惠抓起她的手,怕撞疼她的手,邊動邊哭:“我不走……我不走……”他的眼淚砸在她的手心裡,像狗一樣叼着她的手。
不是……阿芙洛摸不着頭腦:“不是……你想走……嗎?”
“我不走……”他把阿芙洛的話撞得破碎,笨蛋一樣地重複,“我不走……”
她緩過神,推他:“你不是讨厭我嗎?”
本來趴她身上的人一下子抱住她,往身旁一滾,讓阿芙洛趴到他上面,呢喃:“不讨厭。”
“那我們是泡友?”阿芙洛自言自語,“但你不喝酒的時候看上去不喜歡我,隻是因為悠仁的遺言不得不照顧。我不喜歡那樣。”
不喜歡三個字太重,伏黑惠擡頭貼她的脖子,好一會才說:“我以後不那樣了。”
阿芙洛懶洋洋地離開,卻被伏黑惠扣住腰,他去吻她,怕極了似的:“我愛你、我愛你。”
阿芙洛怎麼想都想不明白,不知道為什麼伏黑惠那張比幾把還硬的嘴現在突然軟了。
伏黑惠把眼睛死死埋在她的脖子上,絕望地說:“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