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唧…咕唧……不夠…還要更多…”淮胥的複眼閃爍着貪婪的光,他背上的癞子紛紛開裂,露出一根根布滿倒刺的口器。它們将中有君被斬落的斷肢卷入其中,發出令人牙酸的吮吸聲。“乖徒兒,讓為師也嘗嘗長生的滋味!”
李不墜的刀比話語更快。“别讓他得逞!”
暗紅經絡裹挾着瘗官的氣息劈開周圍騰起的毒瘴,卻在觸及淮胥的瞬間被黑漿腐蝕。伴随着一陣刺耳的悲鳴聲響起,刀身迅即變得黯淡無光,其上面的脈絡仿佛被高溫燙傷的蟲蛇一般,痛苦地蜷縮起來,再也不複先前的生猛與威勢。而持刀之人更是虎口崩裂,大片殷紅從傷口處噴湧而出,但尚未等這些鮮血滴落地面,便已蒸發成了一團團血霧,彌漫在空中。
就在這時,泠秋的五行劍陣重新亮起,五柄光劍飛出水面,卻不再是往日的清明。金劍染鏽,木劍生瘡,水劍沸騰,火劍結霜,土劍崩裂——每柄劍都倒映着他支離破碎的道心。
“李兄,退後!”
黑漿中孳生了無數佹怪,它們如潮水般向屏障湧來。劍陣在空中震顫,泠秋死死咬住下唇,嘗到鐵鏽味的血——這劍陣本應如臂使指,此刻卻像在抗拒他的神識。這是因為,他未能摒棄雜念。
“别逞強!”李不墜不顧右臂的劇痛,再次提刀揮起,腥風掠過泠秋耳際,将撲來的佹怪斬落成泥。
“坎位!”泥水再次聚形,泠秋的五行水劍應聲而動,寒氣自劍身擴散,将五米以内的黑水凍結成冰。極寒順着劍陣反噬,他喉頭一甜,嘔出一口血沫。
那嘔出的血沫還未落地,便被凍結在半空。五行水劍的寒氣如附骨之疽,順着經絡逆沖心脈。他踉跄着跪倒在冰面上,指尖觸到的不再是刺骨寒意,而是某種粘稠的蠕動感——那些凍結的黑漿正在蘇醒,冰層下暗紅的網格悄然蔓延。
“離位!”他強提真氣,火劍裹着破碎的冰碴刺入水面,全然沒有留意從後方襲來的威脅。
“當心!”李不墜的警告遲了半息,中有君的手貫穿了泠秋的胸膛。
噗啦啦——數不盡的銅錢自男人胸膛的血窟窿噴湧,在穿胸手的操控下齊齊射向已經不成人形的淮胥。那本《錢神大經》不知何時懸于空中無風自動,藥骸的觸須穿透層層防禦,将嵌在淮胥身上的銅錢串聯成鎖鍊,每一枚“開元通寶”的方孔都好似一顆獨眼。
淮胥輕蔑一笑,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好徒兒,這般揮霍錢财,不怕遭天譴麼?”
中有狀态下的陳今浣無法回答,他将穿起銅錢的鎖鍊逐漸收緊,勒得那老東西吱吱作響。淮胥任由自己的軀殼變得皮開肉綻,即将觸及長生的他,甚至覺得肉身的疼痛成了一種享受。
然而,享受中的淮胥沒注意到,自己的胸骨已被鎖鍊硬生生扯開,中有君正拿着那塊龍心石向他奔來。
與此同時,吳命輕騰空而起,白袍在風中獵獵作響。他并指劃開手腕,血珠在空中凝成繁複的符陣:“戌時三刻,奎宿西沉,三元歸位,長生丹成!”
聽到長生丹三個字,淮胥的複眼激動得爆裂開來,他的聲音宛如是被餓殍分食撕扯過一般,極盡嘶啞瘋狂:“嘻!長生丹!哈哈哈哈哈哈哈!丹成!我成!哈哈哈哈哈!
“丹成!我成!丹成!!我成!!丹——”
嘭!
一聲巨響。
他炸了!
凝冥大醮終止,黑漿飛速褪去,冥體碎裂消融。衆人愕然地看着那一地肉絮,以及那個在肉絮中匆忙翻找的少年。半晌,少年終于站起身,失落地咬着大拇指,嘴裡埋冤似地小聲嘟哝道:“‘爐子’…怎麼就爆炸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