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今浣順勢攬住婦人豐腴的腰肢,手指在她的後頸摸索尋找着寤寐天的痕迹:“您這兒的蘭雪齋,可還留着雪蛤羹?”他故意将氣息噴在對方耳際,“聽說司天台的那位少監,最愛就着人血品這道珍馐。”
此言一出,老鸨的臉色霎時青白,鑲着金牙的嘴還未張開,二樓突然傳來玉磬清響。十二名蒙着面紗的舞姬赤足踏過回廊,踝間金鈴随着旋轉的裙擺蕩漾出迷離光暈。
“朗、郎君說笑了,蘭雪齋的雪蛤羹早換了廚子……”她強笑着退後半步,鬓邊金步搖的流蘇掃過少年手背,“不若去後苑的水月閣坐坐?新來的琵琶娘子彈得一手好《涼州》。”
閣樓飄來的笙箫在此時變調,十二名舞姬的赤足在金磚上踏出詭谲的節拍。她們的面紗随着旋轉飄落,露出脖頸間蠕動的藍褐色紋路。陳今浣的觸須在袖中蠢蠢欲動,缂絲禁制卻随着樂聲驟然收緊,喉間湧上的血腥味讓他不得不咽下示警。
“師兄可聞見蓮香?”他借着整理衣襟的姿勢,用唇語對泠秋說道:“東南角第三根梁柱。”
泠秋的餘光掃過藻井,描金鬥拱的陰影裡垂着半截絲縧。那本該是挂帷幔的流蘇,此刻卻滲出瀝青般的黏液,沿着木紋緩緩淌成蓮花輪廓。他并指捏訣,真氣凝成一根透明細針,試探性地射向梁柱,卻在觸及絲縧的瞬間被某種力量吞噬。
一旁的雅間内傳來瓷器碎裂的脆響,夾雜着男子粗重的喘息。下一刻,殷紅門簾被一陣寒風掀開,一個肥頭大耳的中年商賈提着褲腰帶跌撞而出。
那人的褲腳流出腥臊液體,顫抖着指向雅間,似乎看到了什麼相當駭人的景象。雅間深處傳來織物撕裂聲,方才與他纏綿的“胡姬”緩緩起身——那根本不是活人,膨化的身軀将表皮撐成透明,四肢百骸完全不按中軸線對稱生長,無數根紅色薄紗從毛孔中穿身而過,隐約可見其腹内兜着的頭顱。
陳今浣看着那怪物,忽然發覺自己正在她肚子裡。
腹腔之中,牆壁褪去木質紋理,鲛绡紅如血管黏膜,所有人都浸泡在消化液中,從發絲開始一寸寸溶解。視野中的幀率逐漸降低,融為一體的“胡姬”動作卻意外流暢——它在吟誦、在舞蹈,踩在一根根神經束之上,猶如螞蟻在用信息素描繪雷電,每跳一步都是對真實的亵渎。
一曲紅绡不知數。
他按捺不住獻绡的沖動,揭開皮膚扯出血管,将它獻給了舞娘。然後,他所處的整個腹腔都開始歡呼。膈肌在頌唱,大腸和小腸纏綿悱恻,胰腺獨自抹淚,而他成了腸中的排遺物,眺望着半透明肚皮外的星空。
身高八尺的怪物拖着肚腹向他蠕行而來,她人看起來…挺實在的,或許會是個好妻子。
“嫁給我。”他捧起腸子,宛如撫摸情人的手。
回應他的,是脖頸間逐漸收緊的禁制,以及中年男人的痛哭:“我…我錯了!饒了我、饒了我吧!”
一聲歎息自頭頂傳來,緊随其後的是清涼的真氣灌入百會。眼前的猩紅色迅速消退,陳今浣放下懷裡的“腸子”——那隻是商賈的胖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