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的氣質多多多少能反映一個人的職業。
就比如現在站在他面前的這個男人,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是高官富商的安保人員。
“我們家先生想見德川君。”
是通知,不是詢問。
德川淡淡道:“我不認識你家先生。”
他不喜歡這種傲慢無禮的人,對于這人嘴裡的先生他更是不想與之打交道。
“德川君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請。”那人伸出右手做出邀請的姿勢,态度卻是十分強硬。
“不好意思請問您是?”德川經紀人趕來,小心賠禮詢問道。
對方沒有給他眼神,目光緊盯着德川的臉。
“我去去就回。”德川給了經紀人一個安撫的眼神,随那人上了車。
對方将他帶到了一處日式宅邸,田中?今年風頭正盛的那個田中議員嗎?德川心一沉,他不記得自己幾時招惹了這種厲害人物。
“你就是德川君?”
德川被帶到了一處涼亭裡,那正坐着喝茶的男人擡起頭,朝他露出一個和善的笑容,指了指自己對面的位置讓他坐下。
德川沒坐,點點頭道:“我是德川和也,請問您找我有什麼事嗎?”
“沒什麼事就不能找你?開玩笑的,坐吧。”
“謝謝。”
德川坐下。
對方給他倒了杯茶,像慈愛的長輩般跟他話家常道:“我聽說德川君很喜歡滑雪,我女兒也喜歡,這些都是你們小年輕愛玩的,不像我們老胳膊老腿的,對這種東西是完全不行咯。”
“您有個女兒?”德川不是傻子,隻能順着他的話聊。
“是呀,跟你差不多大,調皮得很,經常說些我聽不懂的流行詞。”男人搖頭看起來很是無奈,但語氣裡卻滿是寵溺。
德川看他表演眼神毫無波瀾。
“鳳凰先生來了。”有一個秘書打扮的人過來,臉色看起來有幾分難看。
“他今天怎麼有空過來。”男人仍舊笑着,絲毫不介意鳳凰擅自登門的無禮。
德川終于明白今天這一出是為了誰。
真難為這個田中議員看得起他,居然想利用他挾制鳳凰。
“好久不見啊鳳凰老師。”田中站起來,臉上的笑容深了幾分,仿佛老朋友叙舊般讓保镖将鳳凰引到德川身邊坐下。
德川轉過臉,正好對上鳳凰憤怒的雙眸,他不免怔了一下,原來這才是鳳凰生氣的模樣。
難怪他的經紀人會那麼懼怕。
盛怒之下嗜血的眼睛,奔騰的殺意沿着兇狠的眼角向四周外溢,一眼就足以凍結所有人的血液。
鳳凰将視線移開,同田中開始說話。
聊的内容德川沒仔細聽,他望着眼前的茶水發呆,偶爾有信息從耳朵鑽入腦袋裡,他便漫無邊際地思考鳳凰私底下都在做什麼。
唉。
他歎了口氣,也許他以後再也不會有平靜的日子。
“德川君怎麼一臉愁容,是我家的茶水不合你胃口?”田中笑呵呵調侃他道。
德川回過神,搖頭,“我隻是在想一些事。”
“哦?可以說給我聽嗎?”
“在想今天下雨的話曬在外面的床單要濕了。”
鳳凰起身,語氣強硬道:“既然要下雨我們就先告辭了。”說完也不等對方回答,将德川拽起就走。
他走得極快,盛氣淩人的步伐帶着毫不遮掩的怒意,德川被他拽得有點走不穩,踉跄了幾步才跟上他的步伐。
“哼你不是模特嗎。”
這句顯然是嘲諷。
德川回擊道:“兩條腿的自然走不過四條腿的。”
“這麼伶牙俐齒面對其他人怎麼當起啞巴了。”
“跟他們沒話說。”
這句話似乎取悅到了鳳凰,德川能明顯感覺到圍繞在對方四周的黑氣一瞬退去。
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兩人就此打住。
兩人上了鳳凰的車,德川語氣客氣道:“就麻煩鳳凰老師把我送回家。”
鳳凰沒說話,腳踩油門出發。
對德川的家鳳凰已經熟門熟路,自己找到上次的沙發位置坐下。德川想問他是謝爾頓嗎,但對上對方的臭臉選擇把話咽回去。
“今天不許給我吃包菜、胡蘿蔔還有生菜。”
“那你要吃什麼?”
“你不知道?”
那嫌棄的表情仿佛德川回答不知道他就會對德川發起人身攻擊。
德川:“吃肉是吧。”
“嗯。”鳳凰雙手抱胸給出一個贊許的點頭。
德川拿出牛排解凍,然後開始給自己準備沙拉。鳳凰仍舊和之前一樣,指頭敲着桌子看他準備。
“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你說。”
“你是不是在做一些違法犯罪的事?”
“你話少是對的,你說話不過腦子。”
“請回答我的問題。”
“哼你想的是什麼就是什麼。”
鳳凰并沒有生氣,隻是以一種随意的語氣回答,仿佛兩個人隻是在聊一些家常。德川将包菜一刀劈成兩半,邊切邊道:“因為你我惹上了大麻煩。”
“你在怪我?”
“我想我有權利知道自己的死因。”
“你不會死。”
仍舊漫不經心的語氣,德川放下刀,指着門口道:“你走吧,我現在不太想看見你。”
“事情我會處理好。”
“跟我沒關系。”
“你生氣了?”
“沒有。”
德川繼續切包菜,顯然他已經放棄驅除鳳凰這個想法。
“吃吧。”
德川将煎好的牛排放在鳳凰面前,“吃完就走吧,我今天不想看到你。”
“有些話沒必要說第二遍。”
“可有些人甚至需要第三遍、第四遍不是嗎。”
“吃飯的時候少說話。”
德川沒接話,盯着他吃完牛排立刻将他送出自家大門,在鳳凰震驚的目光下利落地将門關上。
鳳凰這一肚子邪火沒處發,拿起手機給君島打了個電話。
“大哥,你需要的不是一個沙包,而是一本戀愛秘籍。”君島認為在被鳳凰拉黑還是被鳳凰揍死這個事上沒有别的選擇。
“你想說什麼。”
“大哥,如果你不懂浪漫的話,我可以推薦你看一些強制、訓誡的文章。”
“什麼?”
“我發一個文包給你。”
君島關掉通話,讓助理幫自己找一些相關文章打包發給鳳凰。死道友不死貧道,他自認這是最好的解決辦法。
鳳凰此刻在做什麼?
自從離開田中家後,德川每日都會想這個問題。他預感到危險在向着他迫近,但他卻做不了什麼。說來有些讓人難以理解,但他确實沒有因此而感到焦慮、恐懼,對無能為力的事他選擇抱着平常心對待。
這日他照常去錄綜藝,有人問他鳳凰怎麼不來了,他反問對方道:“日向君覺得我知道?”
“我以為你們很熟……”
對方表情尴尬。
“我和他不熟,我連他做什麼都不知道。”
“哦哦不好意思啊。”
德川經紀人摸着下巴開始思考德川被鳳凰帶壞的可能性,這家夥以前可沒這樣說話夾槍帶棒的,近墨者黑啊。
“閃開!”
經紀人猛地被人推到一旁,差點雙膝跪地給踢腳線嗑個結實的響頭。
“喂——”他的聲音戛然而止,顧不得形象,他扶着老腰慌忙從地上爬起來跑到德川面前張開雙手将德川擋在身後,“你們是誰,找德川幹什麼?”
“讓開!”
“現在是法治社會,這裡不是你們可以為所欲為的地方!”
“你讓不讓開?”
對方扯開西服露出一個黑漆漆的物件,經紀人意識到那是什麼後差點兩眼一黑昏過去,他們什麼時候招惹了這群人,天知道他連合理避稅都做得小心翼翼。
德川輕拍他肩膀安撫。
“真不好意思啊,不知道你們找德川有什麼事嗎?”經紀人賠着笑臉道。
“跟我們走。”
“去哪兒?”
對方沒理他的話,朝身後人一個歪頭示意,兩個保镖模樣的人便一人一邊将德川架走了。德川全程沒說一句話。
經紀人追着車跑了一段沒追上,連忙掏出手機給入江和鬼打電話。
“德川被抓走了……”
入江放下手機,一臉不可思議。德川雖然性格不讨喜,但也絕對不是那種會得罪人的笨蛋。
“跟大哥有關吧?”種島拆開一包薯片咔呲咔呲吃起來。
“那抓德川幹什麼?莫非、莫非!”
“就是你想的那樣,他們私底下都傳開了,都說大哥暗戀德川君,我一聽就知道是君島那家夥散布的流言,這小子缺德不是一天兩天了。”
“你們真是要害死德川了!”
入江深呼吸一口氣,算了,現在先救德川要緊。
他拽着種島出了門,給鬼發去消息,得到确切位置後讓種島直接飙車過去。
“Dash! dash! dash!
kick end dash!
踢出決定性的 shoot!
到那時我就是superhero了!”
難得入江允許他闖紅燈,種島這車夫當得那叫一個痛快。
入江皮笑肉不笑道:“我朋友出事你看起來很開心?”
種島手動閉嘴。
到了。
“鬼前輩!”車子還沒停穩入江便拉開車門沖出來。
鬼表情凝重,沖着他搖搖頭道:“我已經通知鳳凰了,他說事情交給他來解決。”
“本來就該他解決,事情都是他惹出來的。”說到這入江就來氣,“鳳凰這家夥不是厲害得很嗎,德川都沒跟他享幾天大嫂的福居然還被連累,他到底在做什麼。”
種島吹了聲口哨,笑道:“多多你真厲害。”
這腦回路一看就是注定要和他成為一家人。
“你很開心?”入江微笑,這家夥是做了微笑唇嗎,一定要是哦,不然他會忍不住把這人打成豬頭的。
種島秒變嚴肅臉。
鬼道:“相信鳳凰,他不會讓德川有事的。”
君島的車出現在他們面前,種島立刻站直了身體,低聲對入江道:“這家夥都來了,你的願望實現了。”
入江扭頭看他。
“你怎麼這時候反倒是腦子不會轉了,君島這人無利不起早,他能對德川君的安危那麼上心,說明他知道德川君在大哥心裡的重要性。”
“這個事之後我們再細聊。”
君島顯然已經在路上了解了來龍去脈,沒等他們開口便主動說道:“田中議員想讓大哥幫他做些事,大哥不願意,他便隻好請德川君來做說客。”
入江挑眉,“那你覺得鳳凰老師會答應他嗎?”
“不會!”君島和種島異口同聲道。
鬼用眼神示意入江别生氣,說道:“這個世上還沒有人能威脅鳳凰。”
“一步退,步步退,大哥不會開這個口子的。”種島解釋道。
入江:“我們現在進去?”
他們現在田中家大門前,大門緊閉着,竟是一個保安都沒見着。太安靜了,安靜得讓人不安。
入江:“這田中議員做事還真是粗糙,直接把德川給綁到自己家來。”
君島笑吟吟道:“他可不傻,前幾天就放出消息說他女兒看上德川君了,都說他這邊的口風是他不滿意,一個不滿意女婿人選的嶽父,他做點出格的事很正常。”
“一個小小的細節往往會造成緻命的打擊。”入江道。
君島:“的确,不過不需要等到那個時候了。”
“他們出來了!”種島喊道。
德川和鳳凰一前一後出來,德川看着沒出什麼事,反倒是他身後的鳳凰手臂上明晃晃一道抓痕。三人眼觀鼻鼻觀心,互相聊着今天的天氣不錯。
“我們回去吧。”德川沒看鳳凰一眼就上了車。
種島對鳳凰道:“抱歉啊大哥,我們先送德川君回去。”
鬼朝鳳凰點點頭,跟在種島後面上了車。
“大哥,這是怎麼回事?”君島不解,他剛才沒聽到任何動靜,難道鳳凰有許諾了田中什麼?
鳳凰冷笑道:“我原本打算殺了他。”
“原本?”君島不懷疑鳳凰的身手,這個人當年手撕蟒蛇的樣子他永生不忘。
鳳凰沒再繼續說。
一周後,田中因為突發性惡疾病逝。
電視上已經播放了幾輪這個新聞,但德川仍直挺挺坐在沙發上,一動不動盯着屏幕上的新聞看。
病逝嗎?
他擡起右手遮住臉,複雜的情緒瘋狂滋長。
那一天,他親眼看到鳳凰用石頭般堅硬的拳頭一下一下砸向田中的肚子,田中吐了很多血,噴在地上的血漬上甚至有血塊……
他清楚記得當時鳳凰的臉色,那麼平靜,連眉頭都沒有皺,那雙野獸般令人畏懼的眼睛竟是帶着笑意,鳳凰在笑,他竟然在笑。
這才是這個人真正狩獵的模樣,冷靜瘋狂,享受其中。
茶幾上的電話響了。
德川收拾好情緒接通了電話。
“德川你沒事吧!”
入江着急的聲音傳來,德川揉了揉眉心,歎道:“我沒事,隻是有點不舒服。”
“那天究竟發生了什麼?”
“就是你們想的那樣。”
“那你?”
“我沒那麼脆弱。”
“可從你的聲音聽起來不太好,沒有吓到你吧。”
“當然沒有,人又不是在我面前死的。”
“我想去看看你。”
“不用,讓我一個人靜靜,你放心我真的沒事。”
“好吧。”
入江也不勉強他,心裡想着晚上把種島叫上偷偷去看一下德川,不然他心裡總是不太放心,要知道德川連别人殺雞都不忍看。
電話剛挂斷又來了一個,德川看了眼來電顯示,直接上手按掉。
對方并不死心,連續打了二十幾通電話。
“德川你開門!”
德川怔了下,擡起頭看向大門。
大門被拍得砰砰響,仿佛下一秒門外之人就會破門而入。德川正猶豫間,那原本應該堅固的門鎖發出斷裂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