晃了晃左手，刺痛感瞬間襲來，葉榆隻能歎口氣，為隻能用一隻手打字而煩躁。

新項目是政府扶持的關于特殊兒童群體的公益類幫助計劃，需要葉榆研究如何在特殊兒童中展開閱讀教學。

葉榆從不同疾病類型，分别分析他們的症狀以及面對閱讀活動時有可能會産生的障礙。

例如常見的幾種，唐氏、自閉、聽障之類，他參考了一些教育學家的理論以及兒童發展階段的身心特點研究，思考過段時間怎麼實操。

但有一點比較難辦……

到時候會有攝影團隊配合一起錄制，很多特殊兒童比較抗拒陌生人，甚至會做出極端行為。對于幾乎沒接觸過這類型孩子的葉榆來說，總有些擔心會發生意外事故。

既來之則安之吧。離那事兒還有一段時間。

在陽台吹夠風的葉榆回到客廳，發現桌子幹幹淨淨，廚房也沒有人。

想起段越澤在餐桌上說下午要去找房子。

還真是馬不停蹄地要走啊。

葉榆把電腦端到客廳來，開始寫論文。

窗外的太陽一點點西移，漸漸隐在城市高樓背後。

再擡頭時，已經四點半了。

葉榆活動了一下頭部，上下左右地四周轉了轉，站起身拉伸了一下小腿，防止久坐而導緻血液不流通。

把電腦關了拿到房間裡去，洗了把臉後，一出來就跟在要敲門的段越澤陰面撞上。

倆人都不自覺往後退一步。

段越澤放下舉起要敲門的手，一臉無辜地站在那，明顯是想說話又不知道說什麼。

“怎麼了？”葉榆強迫自己開口。

段越澤似乎沒想到葉榆會先說話，微微睜大眼睛，露出他平時驚訝時會出現的表情。

葉榆被他搞得哭笑不得，如果段越澤真是某種擁有尾巴的動物，此時耷拉下去的耳朵和尾巴好像一瞬間高高揚起般變得精神起來。

小幅度搖起尾巴的段越澤開口：“問你晚上想吃什麼。”

“都行。你房子找得怎麼樣了？”葉榆看他頂着被風吹得淩亂的頭發：“應該是最後一頓了吧？那就吃你自己喜歡的。”

“不是最後一頓。”段越澤變得很較真：“明天早上還有一頓。”

葉榆：“……”

晚飯吃得很潦草，葉榆三兩口就解決了，就像飯菜有馊味，但為了飽腹而強迫自己咽下，卻不想記住這種味道一樣。

相比葉榆，段越澤倒是吃得很慢很慢，時不時用餘光打量埋頭吃的葉榆，看他放下碗筷進房間以後，才匆匆把剩下的飯倒進肚子裡，站起身收拾桌子洗碗。

倒數第二次洗碗。

段越澤較真地計算着次數。

他看着水龍頭流下來的一截水沖出白色泡沫，思緒漸漸飄到其他地方去。

下午找了那麼多個地方，松金大學附近的房租太貴了……押一付三靠手頭的工資還負擔不起。不過既然自己在這裡是有頭有臉有身份的人，找工作簡直從地獄難度瞬間升級到了地面難度。

老趙那肯定是不去了。明烨偉給自己發了拍攝方案和酬勞金額，看着是挺豐厚的一筆。

上次拍攝賺的錢都用來付房租了，此時沒得挑，得先把明烨偉的錢賺到再說。如果加上那一筆，自己可以先去報個攝影課，期間再接點活攢攢買個相機，之後找個攝影工作室。

這是最理想的狀态了。

段越澤對着洗到反光的碗發呆。

不知道再見到葉榆是什麼時候了。下次再見的時候會怎麼樣……

他：好久不見。最近怎麼樣。

我：好久不見。不怎麼樣。

“……”

一晚上沒睡好，段越澤閉上眼睛就能回想起第一次見到葉榆的樣子。想到祝桐華的眼睛，想到段興岩的聲音，想到不可預知的未來。

第二天頂着個黑眼圈，先把早飯做好，再去房間收拾行李。結果他拖着不重的行李箱出來後，仍然不見葉榆的身影。

桌上沒有多出碗筷，微波爐裡的煎蛋也沒有人動過。

還在睡覺麼？這都快九點了。

段越澤拖着行李箱慢慢移到門口，右手放在冰冷的門把手上，停住。

手滑下來，垂到大腿外側。

不告而别不好吧。段越澤對自己說。

要麼……等葉榆醒了跟他打個招呼再走？

沒必要。最後一頓飯了，難道還想邀功？做個活雷鋒不好麼？等下次再見面還可以問，上次的煎蛋味道怎麼樣。

段越澤的手重新放在門把手上。

什麼活雷鋒。在人家這裡待了這麼久，要走了屁都不放一個，多像爽完立馬提褲子走人的渣男。

什麼破比喻……

段越澤又把手滑到腿側，面壁思過般站在門口。

正舉棋不定，身後傳來葉榆驚訝的聲音：“……你還沒走？”

段越澤轉身，看見葉榆穿着家居服站在房間門口。放在行李箱拉杆上的手微微使力，說不清心裡什麼滋味。

就這麼急着想讓我走麼。

“等你醒了再走。”

“這樣……”葉榆似乎已經醒了很久，但整個人散發着困意，掃到段越澤手邊的行李箱，“現在走麼。”

段越澤不說話。

葉榆笑了一下，像一個真正的大哥哥般，不再以逗弄的口吻輕松地告别，而是用叮囑的口吻開口，也不知道在說給誰聽：“照顧好自己，有緣再見。”

誰知道，他剛說完，段越澤忽然快步走過來，伸長手臂用力抱了他一下，頭埋在他脖子裡深吸了一口吸，又悶着頭一言不發地匆匆忙忙拉了行李箱開門走人。

窗外晴空下飛過一排正在變換隊形的燕子。

葉榆全程愣在那，好像聽到了什麼東西在跳動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