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過路的行人都穿着薄毛衣或外套。天氣已經逐漸暖和起來,樹枝抽芽,路邊的草也開始冒尖,空氣中彌漫着春日氣息。
段越澤站在人行道上等出租車,還沒從那股特殊的味道中緩過神。
蜜蜂在耳邊嗡嗡嗡吵個不停般讓人煩躁,段越澤眼睛轉了一圈。
根本沒有蜜蜂或者蒼蠅之類讓人感到煩躁的破昆蟲。
是我自己腦子被抽了才産生的幻覺。
他找到合理的解釋。對。一定是腦子被抽了。
不然他為什麼會沖上去抱葉榆?他是gay。而且還很有可能……
劃掉。腦海中把很有可能改成極有可能。
而已還極有可能喜歡你。
萬一他誤會我喜歡他怎麼辦。
段越澤回想自己抱住葉榆的動作,在腦海中不斷閃回慢放,一幀一幀分析。
走過去的速度比平時快一點點……
可以理解吧。他肯定會認為我是要走心切。
給自己記一分。
雙手抱他……
好像也說得過去。友好的擁抱。兄弟之間,像男人一樣的擁抱。男人之間抱一下怎麼了。但他是gay啊……gay怎麼了,gay也是男的吧。國外還特麼是貼面禮呢。我這隻是男人一樣的擁抱而已。
平局。不加不減。
可我特麼為什麼會把頭埋他脖子裡,還呼吸。呼吸。
呼吸。
段越澤像失敗者一般,氣不順,把那個不雅的舉動歸咎于腦子不清醒。
最終一比一平。
“滴——”一串長長的喇叭聲引起周圍行人的注意力,司機坐在車裡沖段越澤大聲喊:“小夥子你是聾子啊!站那兒跟電線杆似的當兵呢!喊你幾聲了是不是你叫的車啊!”
“……是。”段越澤拖着行李箱放到後備箱去,上了後座,跟司機道歉:“不好意思,在解題。”
司機也就過個嘴瘾,看這小夥子長相這麼好,人應該壞不到哪去,一聽他說解題,更是自動聯想到智力超群但自理能力為負的天才少年,态度轉了一百八十個彎:“小年輕多動腦是好的呀。就是嘛,這個耳朵是要配合工作起來的,在大馬路上不好走神的呀。”
“……”不知道對方吃錯什麼藥,段越澤隻能應:“謝謝。”
半小時後,段越澤拉着行李箱在老小區樓下買了些日用品扛上樓。
房子不大,一居室,但離地鐵口近,出行方便,對段越澤來說性價比較高。
簡單打掃完衛生後,段越澤鋪好床,躺在一切都是嶄新的環境裡,雙手交握在肚子上,虛空地盯着粉刷成藍色的天花闆,發愣。
就在幾個小時以前,他還在葉榆家。
安靜地側頭對着完全打開的窗戶,夾雜着花草香的風吹進卧室,一切都不同了。
整座城市都彌散着新的氣息,花香連結着城市各個角落。
蝴蝶撲着翅膀做春日使者,從城市這一頭飛到那一頭,從早晨飛到傍晚,穿過行人的腳踝,落在低矮的花間。
采了花蜜又飛往它處。
葉榆一覺睡到黃昏,夕陽光灑了一被子才反應過來此時已經是傍晚了。
走到空蕩蕩的客廳,葉榆不可控制地想起早上那個擁抱。
強迫自己别再回憶,喝口水冷靜一下轉移注意力,但摸上杯子又想起段越澤傻愣愣地問自己和遊諱在廚房做什麼的樣子。
還挺逗。
不過想起遊諱,葉榆還是生理上控制不住犯惡心。聽尹奇正說,遊諱在審問室裡把問題和細節交代得很清楚,完全清楚自己的處境,絲毫不害怕承擔後果。隻是在進牢房前提了一個要求,希望能單獨去陽台待一會兒。
這當然是不可能的。但警察用鐵鍊勾住他手铐,帶他到鐵欄圍起的陽台上站了五分鐘。
不知道他當時在想什麼,總之五分鐘以後,他平靜地走出來,穿着有編号的警服跟着警察進了牢房。
還真是意想不到啊。
葉榆看着自己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好的手,單手端着電腦去沙發上慣常坐的那個位置繼續工作。
剛坐下去,屁股被一個硬硬的、類似四方盒一樣的東西膈住。
他表情異樣地擡起身子往旁邊挪,右手放下電腦後拿起那個東西。
還真是盒子啊。
能把東西放在這裡的隻有……段越澤吧。
是什麼呢。
葉榆用大拇指和中指按住小盒子前後兩端,食指抵住盒蓋,用力一擡,蓋子掉在沙發上。
盒子裡躺着一串色澤光亮的佛珠。
葉榆征愣看着那串珠子,珠子下面壓着張字條,字條上面是漂亮的小楷,寫着:願望成真,理想長存。
時間仿佛穿越到睡在寒冷帳篷的夜晚,葉榆和段越澤第一次互相吐露真心。
他鄙夷自己的期望是任何人聽了都會覺得矯情的酸話。
但那個他以為會被忘記的夜晚,會忘記的談話,居然真的有人将那句話記在心裡。
希望他的期望成真,理想長存。
這種感受就像是……
兒時種下一顆果樹,希望它長得挺拔參天,過路人對你的祈求感到不屑,而你也不甚在意,忽然有一天,一條吐着舌頭的小狗路過,安安靜靜地蹲下來陪你一起等待它的生長。
說心裡沒點震動是假的。
當内心需求得到正視以及重視時,人是會感到幸福的。
葉榆把手串戴到手腕上,紙條塞進盒裡放好。
太陽已經完全落山,夜幕降臨了。
城市另一頭的段越澤在電視機前猶豫先吃海鮮面好還是牛肉面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