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合胃口麼。

“我先過去了。”

看着段越澤仰起來的腦袋，黑色蓬松的頭發。想起很久之前，那個陰沉沉的上午，沙發前蹲着給自己按揉腳踝的段越澤。

那個觸感。柔軟。舒服。就像真的摸到了小狗。

因為那個不确定的猜測，葉榆一直困惑到深夜才睡着。

如果。葉榆心想。如果段越澤真的不是直男。

耳邊又傳來尹奇正的催促，葉榆擡手輕輕放在段越澤頭上，像摸羅麻子那樣輕輕摸着段越澤的腦袋，笑着說：“多吃一點。”

多吃。一點。多吃。一點。多吃一點。

每個字都知道是什麼，連起來好像就聽不懂了。

直到葉榆的背影消失在閱覽室，段越澤才反應過來，他在說什麼。

他低頭看了眼手裡快涼掉的餐盒。

多吃一點是什麼意思。他把手放我頭上是什麼意思。是在把我當小孩嗎。是吧…嗎。

他摸羅麻子就是那樣摸的。

他知不知道一個男人對另一個男人做出那樣不雅的動作會給别人造成什麼程度的誤會和傷害。

段越澤捏着筆直的一次性筷子，重新打開食盒，戳了戳還沒吃完的牛肉。

夾起來。放嘴裡。

夾米飯。放嘴裡。

嚼嚼嚼。

多吃一點。是這個意思吧。

匆匆把一盒米飯都吃完後，段越澤去找另外兩個攝影。

幾個人把設備參數調好，按照之前設想的，一台相機放在閱讀區最後面，畫面涵蓋住葉榆和尹奇正，一台架在門口，把學生們拍進去。

段越澤站在教室最後面盯着拍攝，主要是跟着學習。

小南給葉榆和尹奇正别上麥克風，走到教室門口，持相機移動拍攝。

葉榆看了眼餘影的方向，見她完全沒有在意拍攝氛圍，已經埋着頭開始看書了，松一口氣。

一切準備就緒後，邊靜鼓掌吸引腦袋亂轉一臉興奮的學生們，等他們都看着前方的時候，一邊說話一邊做手語：“同學們！大家下午好。今天，我們有幸請來了葉老師和尹老師為我們上一堂有趣的閱讀課。那麼現在就請同學們掌聲歡迎！”

瞬間發出整齊的掌聲。

葉榆笑着打招呼，尹奇正在邊上做手語翻譯：“同學們好。”

羅麻子跟餘影是同桌，倆人的狀态截然不同。

一個抓耳撓腮地看着書本，看似低着頭，實際上烏黑的眼珠子已經從自己的課本爬到餘影的課本上面去了。顯然是沒仔細聽剛剛葉榆說的要求。

餘影從拍攝前就一直低着頭看書，進度比一般人要快一些。

葉榆走到她邊上的時候，她已經在看最後一頁了。

安靜的閱覽室，隻有翻頁聲。

“老師。”很細小輕柔的聲音在室内響起，甚至不夠達到突兀的程度。

看清楚是誰發出聲音的時候，葉榆愣了一下。

他站在餘影邊上，微微彎着身子，低着頭，視線落在她合上的課本上，聲音也很輕，“怎麼了？”

“狐狸是狡猾的嗎？”餘影小聲問。

是那個故事裡的主角。狐狸分别欺騙了一對要好的朋友，挑撥離間，破壞它們的友誼。

餘影很聰明，能将主角的人物形象歸納出來，并且居然主動詢問。這讓葉榆感到一絲驚訝。

“是的。你很擅于總結。”葉榆小聲笑道：“一會兒我們一起來讨論——”

“狐狸不狡猾。不狡猾！”餘影語氣激動地辯駁。

她忽然擡起頭，直視葉榆，那道長疤裸露出來，瞬間占據葉榆的視線。

——最好不要看她的臉。

葉榆愣了一下，來不及移開視線，餘影已經開始尖叫！

“啊——”

尖銳刺耳的聲音在室内響起，餘影的手裡抓着什麼，往葉榆身上刺！

那絕不是書本，段越澤清楚地看見，餘影不知道從哪兒拿到的一把紅皮長剪刀，一邊尖叫哭喊，一邊刺向葉榆。

誰也沒有反應過來！連葉榆自己也來不及躲開，隻覺得臉頰一陣刺痛，接着是靠肩膀處的左臂，被深深刺進皮肉，鮮紅色瞬間在白襯衫上炸開。

不知道一個小女孩兒的力氣怎麼會這麼大。

葉榆腦子裡嗡嗡響，隻看到周圍亂成一團，羅麻子流着口水啊了幾聲撲過來，尹奇正瞪大眼睛剛寫完粉筆字轉過身，小南抱着相機跑過來。

唯獨沒見到段越澤。葉榆想。

可自己實在太暈了，麻意擴散到腳心，一陣眩暈站不穩。

最後倒在一個熟悉有力、溫暖舒服的懷抱中。

原來，他在我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