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諾希原想出一份力,把自己手中囤積的錢财換成糧食,但是這個提議被周佑安婉拒。
供養大營将士本就是朝廷出錢,他們這些官吏操勞,哪有讓沈諾希挪動貼身錢貼補的道理。
而且周佑安并不希望沈諾希因他損失什麼。
糧草問題是件大事,事關國本景岱不得不從百忙中分神處理此事,官吏對此事重要性心知肚明,為了逃避責任互相推诿,推到台前的全是無足輕重的小卒子,打殺他們也沒什麼作用。
糧草輸送途徑多個邊城,不是所有地方官吏都恪盡職守,有些地方真正掌權的都是當地地頭蛇。
前面但凡有一個人開了頭從中牟利,後面盯着的人蜂擁而至,誰也不願自己缺了一分。
為這些人保駕護航的官員也都是老油條,利益交換都在暗處,大宗錢财交易更是不可能出現。
這也大大加重了排查的難度,就算把西廠人全部撒出去,要想短時間斬草除根也是難辦。
景岱登基後幾乎一日未停,大臣拉幫結派,世家互相糾纏,國庫空虛,邊境不安,來年他還要準備科考補考事宜。
原本有大臣提議一同把選妃之事提上日程,被景岱一口回絕,他現在實在無心分神再多管一件事情。
背後主使短時間難以揪出,但摸查幾個中間過手的官吏還是容易,景岱要求從嚴處置以儆效尤,至于下面扯出來的小官員從輕發落。
如此放過他們并非是景岱仁慈,而是手中實在無人可用,解決眼下火燒眉毛的事情後,背後原因浮出水面。
朝中官員都為先帝門生,更有甚者是曆經幾代帝王的老臣,他們沉浮宦海多年,背後勢力糾纏早就梳理不清。
眼下若想從朝堂中挑幾個和世家大族毫無瓜葛之人一時竟毫無頭緒,挑挑揀揀哪個都不趁手,可用之人背後多有支持者。
帝王之位在旁人看來無盡風光,隻有自己坐上去,景岱才懂為何母妃當初知曉此事憂愁大于欣喜。
晚風吹過白日燥熱,沈諾希和周佑安坐在院中躺椅上乘涼,随着他們逐步親近,生活模式也越來越老夫老妻。
“周佑安,你喜歡京中還是這裡?”這裡空中雲彩稀少,天晴時觀星仿佛置身于星辰。
許久未歸家,今日外出偶然聽到京中口音,沈諾希一下想起往年此時在京中的時光,也不知又開始時興什麼紋樣。
母親送來的信中,封封試探她何時歸家,說在京中相看幾家公子都很合适,隻等沈諾希回京拿主意。
時隔多年她終于對這裡有了幾分鄉情,哪怕這裡的父母和她觀點,看法樣樣不同。
“以前哪裡都一樣,現在……喜歡這裡。”周家被抄沒後,哪裡對他來說都沒什麼區别,天下已無他能栖身安魂之地。
沈諾希來之前,甘州衛地理偏遠,難以出頭,生活條件遠不如京城,周佑安随口就能說出十條八條缺點。
是沈諾希的到來改變了他的想法,他們在此處交換彼此心意,也唯有此處天高地遠,他才能蒙騙自己,放任貪欲侵蝕全部理智。
若真是在京中,哪怕會傷害沈諾希,他怕是也沒有勇氣打破心中囚籠。
“你怎麼不問我喜歡哪裡?”沈諾希看着天上星宿,身邊人回答完後沉默不語,星星穿越光年被自己看見又何嘗不是一種緣分,
“那你呢。”周佑安從善如流,反問沈諾希喜好,他也想知道,對沈諾希來說哪裡更特别,甘州衛又是否會有些許不同。
“我喜歡…有你在的地方。這麼說有點肉麻,真讓我選,我也挑不出來,京城有家有師父,杭城有外祖,和你同行走過許多地方也都留下寶貴的記憶。
非要選一個最喜歡的,應該是京城,我在這裡大半時光都在那裡度過,也是在那兒下決心要為自己謀劃一個不同的未來。”
夜晚助長情感越發濃郁,話題挑起引人無限惆怅,在這裡婚嫁一事本不該由女子過問,在大族中,這些事情大多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隻要和婚嫁相關都應避開女子,由雙方父母或是媒人商讨其中細節,交換庚貼,請人算時間等等等等。
沈諾希自知,自己所做所為在他們眼中有多過分,一旦東窗事發被外人所知,必将連累族中兄弟姐妹。
這個時代對人規訓量多,他們受益于這些教條,理所應當付出相應的代價。
周佑安也想到日後,可…這些本就是他的妄想,以他如今模樣怎敢奢望沈諾希。
當初如果周府安然無恙,他或許還能努力向上謀取官位,用一身本領和萬金懇求沈大人應允。
如今,怕是再也不能,他就算有天大的本領也無法逆轉局面,有些事從開始就注定了結局。
沈諾希敏銳的察覺到周佑安的低落,她的想法驚世駭俗,若非真的走投無路,她不會做出最後抉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