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第一天，沈諾希迎着朝陽升起的地方離開甘州衛，甘州的魅力遠不止此處，她還有許多地方沒有涉足，千佛洞中關于時間的記憶也未曾親眼目睹。

戈壁，邊城，軍隊，這三個詞語結合在一起總有種荒涼的凄美，她在營中忙碌時登上過城牆，一眼望去黃沙滾滾，零星幾抹綠意點綴期間，很難想象這些植物是如何在此生根發芽。

也很難想象龐大的軍隊在這兒日複一日，年複一年的守衛邊疆。

甘州衛貿易往來不算鼎盛，但占着一處關口，每日城中人來人往，各種民族不同國家相互交織，與京中截然不同。

很難評價到底哪裡更美，不管是京城還是甘州衛，讨生活的百姓都是那樣淳樸，大家所作所為也隻是為了更好的生活。

那晚同周佑安坐在戈壁上暢談，是一生難得的美景；倒座房中認真讀書的兵卒，不知下次再見會是何時。

沈諾希時常感慨自己學不來，這裡土生土長人們的灑脫，隻用一面就能奉為知己，隻用一個口頭約定就會遵循數年。

她和周佑安的感情每一步都在互相試探，一見如故…到底是怎樣的感受，命中注定又是何種模樣。

回去的路上不像來時晝夜兼程，沈諾希比對着自己私産中的鋪子、倉庫，隻要能路過巡查一番，哪怕多走一兩日也無妨。

父母在她及笄禮上給她添的私産分布在京城、豫州還有杭城附近，這些零散分在别處的鋪子田莊都是姐姐添給她的。

沈流玥清楚妹妹性格，她志不在京城，這些散落在别處的鋪面、莊子，都是日後妹妹在當地落腳的底氣。

一路慢行欣賞風景，時間也慢了許多，不同地區百姓擁有不同習俗喜好，走的時間長了也能咂摸出點滋味，知道城中哪裡煙火氣最濃。

想同周佑安光明正大的在一起，不僅需要天時地利還需要巨大的運氣，不然僅憑他倆使盡渾身解數也是無謂努力。

家天下好也不好，每個人背後都能牽扯出千絲萬縷的聯系，做一件事之前總得瞻前顧後，但好在隻要她能有正當理由讓景岱點頭，那麼剩下的人，就算再古闆也不會做無謂的犧牲。

說到底離開沈家後她不過是個有些家底的女人，新帝登基需要他們争搶的事物不勝枚舉，沒必要同她牽扯太深。

打定主意後連帶着夜晚睡眠質量都好上不少，沈諾希抱着靜待時機的心思一路走走停停，到京城時剛入臘月。

這一路瓊華對她勸告良多，有時聊天說着說着就扯到周佑安身上，在她倆眼中能配上自家小姐的人天下少有，周佑安，連提鞋都嫌他手髒。

離開甘州衛後沈諾希做好兩月不同周佑安有所往來的準備，他們兩人在一處久了，有時會分不清到底是愛情還是習慣使然，适當留下獨處時間也有益于雙方對關系的思考。

可事與願違，不知周佑安哪裡來的神通，最多半月就會給她送來書信，信中寫的都是日常，有時也會送來當地特産。

路上兩月他們書信倒是一直沒斷過，仿佛還在一起生活，對彼此動向了如指掌。

回家同父母請安後沈諾希馬不停蹄把路上帶回的特産送往各位師父府中，一年不見有些思念，若不是臨近年關少不得被師娘留下住上幾天。

沈家現在正是城中香饽饽，大姐成為太後無緣攀附，剩下的這個二小姐，說是登雲梯也不為過。

請帖紛沓而至，上至上至皇親國戚下至趕考舉子，沈家二小姐成了世家中最常提起的人。

退回舉子拜訪的請帖很是容易，一句男女大防足以，但輪到各家夫人小姐着實麻煩，應下一家就無法推拒另一家，熱乎誰冷落誰皆有講究。

人多的地方消息總是靈通，新帝登基科考頭一回，各家都鉚足了勁想把自家子弟送上朝堂，為家族日後鋪平道路。

不少舉子也早給各家送去拜貼，一份兩份不嫌少，十份八份不嫌多，不定被哪位看上一步登天。

這場面不稀罕，每逢殿試前一年京中都會如此熱鬧，景岱登基沈家風頭一時無量，往府中送禮的更是不計其數。

在聚會的人群中瞥見劉博雅時沈諾希還有些意外，自從退回他賀禮後劉博雅就像未出現過一般，杭城的經曆仿佛是她腦補杜撰。

許久不見，看如今境況他硬是考上，來京等待殿試，今天前來聚會的都是各家适齡未婚男女。

沈諾希目光隻停頓片刻，不知是她眼神太過直白還是太過湊巧，劉博雅迅速捕捉到這方動靜，遠遠和她見了禮，沈諾希不好裝聾作啞，向他還禮。

兩人舉動都很細微沒有引來别人注意，前來參加聚會的都是年輕男女，沈諾希混迹其中總有種看小朋友過家家的不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