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中翻頁聲不停,也無人敢發出聲響,無聲處一根弦繃得越來越緊。
沈諾希不确定過了多久大概過了中午,姐姐已經起身用過午膳後回到簾後休息。
一開始酸麻的小腿逐漸失去知覺,昨晚到現在她跪的太久太久,在她意識也有些昏沉時被景岱貼身公公拍了拍肩,示意她起身跟着前去。
沈諾希踉跄幾步快速調整好步态跟在公公身後,景岱來了慈甯宮,正在偏殿等她。
問安的規矩又重複一遍,景岱也如姐姐一般沉默不語,沈諾希能感受到他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徘徊。
“姨母,可有什麼要解釋的?”景岱話中帶了幾分冷意,不貿然下旨秘密處死沈諾希,就是因為他想親耳聽沈諾希解釋。
他要知道是因為什麼,是為了羞辱他?還是為了報複沈家。
“民女不知陛下想從哪裡聽起。”
“從開始講起,告訴朕,此事從何而起。”朱景岱握緊拳頭,他又想聽又怕聽,他害怕姨母說自己委身是為了他。
當初他與二皇兄勢均力敵,周佑安一直處于中立狀态,因此頗得父皇賞識,後來不知為何倒向他,為助他繼位不惜以身犯險。
如果這一切都是因為姨母的付出,事情是能說通,可他豈非陷與不忠不義的境地。
給景岱的說辭沈諾希早就想好,抹除掉宮中歲月,再加上一些修飾,她不提及周佑安給予景岱的助力,隻講自己心意。
那幾本蓋着她印信的奏本也實屬緊急,周佑安因罪被貶,如果沒有她的印章,那些奏本根本送不出甘州衛。
這段故事很長,沈諾希構思良久,此時說起有些恍惚,一切都像一場大夢,那些沒設想過的波瀾壯闊,于無聲之間融入她的經曆。
如今細數也沒什麼遺憾,金手指給的很有用,自己每次選擇也都是當下最佳,一舉一動皆随心意。
“朕從周佑安那聽來的,與姨母說的并不相同。”
“民女不知周佑安如何解釋,但字字句句都是民女心意。”
沈諾希說完景岱沉默半晌,是在對比他們兩人說辭,也是在掂量周佑安的分量。
說到底姨母終是無他血脈相連,周佑安一個罪臣之子,生死無足輕重。
“你如此笃定朕不殺你。”
“民女是抱着必死之心而來,自知罪該萬死,隻求不要連累旁人,此事隻與我們二人相關,男女情愛又有誰說的清。”
沈諾希說的隐晦,她不确定自己話語背後藏着的要挾是否管用,也不知道周佑安在景岱心中分量幾何,他們兩人的命全在景岱一念之間。
“既然沈氏已是平民,那…朕就把你賜給周提督,遂了你的心願。”
景岱說到一半歎了口氣,接下來的話猶如晴天霹靂,沈諾希像是被雷焦了一般毫無反應,她設想過各種結局,唯獨沒想過景岱會這麼輕飄飄地把她賜給周佑安。
輕松的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他隻是在同自己讨論明日用膳想吃什麼。
周,提督,他做了什麼,景岱竟會同意恢複他的官職……
沈諾希混亂的思緒還沒理清,就聽見景岱疑惑的哼聲。
“民女,謝陛下賞賜,陛下萬歲萬歲萬歲。”
“姨母可是不願?反悔還來得及,我還可以替你殺了周佑安。”聽她接旨謝恩朱景岱卸下皇帝的身份,這句話是出自外甥的心。
若沈諾希不願,他願意為姨母舍棄周佑安這塊磨刀石,他剩下可以交心的人太少太少。
“我願意,這本就是我所求。”沈諾希終于從地上擡起身直視桌案後的少年。
“值得嗎?姨母在我記憶中從不是會因情感,糾葛不清的人。”
“值得,為了我的目的,付出我該付出的代價,如此已是恩賜。”
她不想向衆人解釋,自己為何不願嫁人生子,她和衆人間隔了百年觀點,她說服不了旁人,也說服不了自己,隻能保持自己本心。
“原本風光地位,頃刻間消失殆盡,姨母你知道的,我本打算在你婚嫁時封您郡主,讓您以郡主之位出嫁。
旨意我都拟好了,該劃給您的封地也早就選好,是片山清水秀四通八達的富貴地。”
“謝謝景岱,你剛登基這麼親近外祖家對你不好,沈氏雖無近親在京中,可旁支易有人在朝為官,杭城王氏門下子弟也不在少數。”
如果這個郡主之位真落她頭上,那麼沈家幾乎達到封無可封的地步,母親早就得了诰命,父親掌權在京中官職也幾乎不會有什長進。
沈家這麼招搖,鼎盛期到時離衰敗也就不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