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揉了揉太陽穴。

外賣很快就到了。

他拉開門，又高又瘦的外賣小哥站在門口，将外賣袋遞到他手上，他客氣地說聲謝謝，小哥對他笑：“不客氣。”

有時候，他覺得自己真的好像溺水的人，拼命地想要抓住身邊所有可以抓住的東西。

外賣小哥對他溫柔地笑着說不客氣，竟然也讓他的心感受到了片刻的溫暖。

他甚至有一股沖動，想要把小哥請進來跟他一起吃。

當然他不會這麼做。

除了許冬夏，還沒有人能走近他身邊。

吃過飯後，他收拾了一下，準備出去丢垃圾。

來到樓下，他突然不想回家了，于是順着小路往外走，走到門口，剛好有公交車過來，他恍恍惚惚地上了車。

好像已經很多年沒有坐過公交車了。

他将頭靠在車窗上，看着窗外熟悉的風景，突然，他看到前邊不遠處就是他的高中。

于是在學校這一站，他下了車，站在學校對面卻又不知道該往哪裡走。

高中還沒有放寒假，但是這會兒學生都在上晚自習，門口安安靜靜的，隻有一個烤紅薯的大爺，還有一個賣烤腸的阿姨在。

紅薯跟烤腸的味道特别香。

他站在原地聞着，猶豫着要不要去買一個紅薯吃，就在這時，他看到一個熟悉的人影。

許冬夏低着頭戴着耳機，從學校門口匆匆忙忙走過，過了一會兒，她又走回來，走到烤紅薯的大爺面前買了一隻紅薯。

接過烤紅薯，她并沒有立刻離開，而是坐在不遠處的一個石墩上。

看樣子是想直接坐在原地吃，她剛把包裝袋打開，一擡頭，就看到了站在路對面的葉筠。

她的嘴巴都已經張開了，又馬上合上，有些茫然地看了葉筠一眼，随後低下頭，起身，把地瓜的包裝重新包好，準備離開。

葉筠就在這個時候一下子反應了過來，趁着路上沒有車，他跑了過去，站在許冬夏身後說：“你要去哪兒？”

然而許冬夏帶着耳機，像是沒有聽到一樣，繼續朝前走，葉筠快走兩步，一把拽住她的胳膊，剛要說話，卻一下子愣住了。

她的臉上都是淚。

葉筠一下子手足無措起來。

許冬夏掙脫開他的手，擡手抹了下眼淚，轉頭繼續走，葉筠快步走上去，一把扯住她的胳膊，把她往回拽。

許冬夏一邊掙紮着一邊說道：“你要幹嘛？趕緊放開我。”

葉筠的心像被針紮了一樣，雙手捧住她的臉，幫她擦掉眼淚，“你怎麼了？”

許冬夏覺得在大街上這樣拉拉扯扯很丢臉。

她将臉扭開，“去旁邊沒有人的地方說。”

說完，她在前面帶路，葉筠跟在她身後，兩個人一前一後，去了學校附近的一條小巷子。

那條小巷子幽深安靜，隻有昏黃的燈光。

以前高中下了晚自習的時候，這條街上總是會有很多鬼鬼祟祟的小情侶。

他們安安靜靜地走着。

走累了，就随便坐在路邊的長椅上。

許冬夏手中一直捧着烤地瓜，葉筠坐在她身邊，突然聽到她肚子咕噜咕噜的聲音。

他小心翼翼問：“你還沒有吃晚餐嗎？”

許冬夏“嗯”一聲，打開地瓜的袋子，粗暴地剝皮，很用力地啃了一口。

葉筠看着她，咽了下口水，沒敢再說話。

等許冬夏把一隻地瓜全部吃光後，葉筠才問：“要不要喝點水啊？”

許冬夏點點頭，從背包裡拿出一隻小小的保溫杯，擰開喝了一口。

見她還是這麼細心照顧着自己，葉筠放下心來。

許冬夏喝完水後，把保溫杯放回包裡，語氣很平靜：“想要跟我說什麼？”

她這麼問，葉筠竟然也不知道該如何開口了，憋了半天隻憋出來一句：“最近過的還好嗎？”

許冬夏嗤笑一聲，“你覺得我能過的好嗎？”

葉筠沒吭聲。

兩個人就這樣靜靜地坐着，許冬夏覺得心裡越來越難過，她感覺自己已經坐不下去了。

于是她起身，不再看葉筠，而是低頭看着自己的腳：“要是實在沒有什麼可說的，就别說了吧。”

葉筠很想挽留她，可他也不知道兩個人到底該說什麼。

于是葉筠沉默了。

許冬夏感覺自己的心髒正在慢慢墜落，像是沉入了無邊的海底。

她是故意來學校門口的，因為她始終記得，葉筠是在這兒下的車，她抱着一線希望，想着來這兒能不能遇到葉筠，她有很多話想說，她覺得他們不應該就這樣結束，她還有很多不甘心。

然而，她在心裡冷冷地想着，或許這一切都隻是她的一廂情願吧。

她恍惚了片刻，從剛才開始一直緊繃着的神經徹底垮了下來。

不等葉筠回答，她擡腳便走。

走了2分鐘，馬上就要走出這條巷子了，她一回頭，看到葉筠竟然就在身後遠遠地跟着她。

她這才仔細地打量了他一眼。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她才發現，葉筠居然瘦了那麼多。

原本就是又高又瘦的，這會兒簡直瘦得像根杆子。

仿佛一陣風就能把他吹走。

她站在原地，再也挪不動腳，眼睜睜看着他又走到了自己面前。